为陆云停加冠的是江洲名士,大周颇有名气的大儒。说来为了请这大儒来为陆云停加冠还费了好一番波折,陆家虽是新贵,可到底是商贾,为人多清高,不愿和商户有多来往。这大儒虽不是古板之辈,可陆云停到底是放弃了读书一途,大儒自是不喜,后来还是陆家父子和江于青再三登门拜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请动那大儒。
请那大儒时,陆云停被拒之于门外的头一回便不想再请了,加冠谁不能给他加,非得上赶着去请?他看不上自己,自己还得热脸贴冷屁股?
江于青却没答应,加冠是人生大事,岂能将就?所幸江于青的老师张夫子和那大儒颇有几分私交。江于青请他代为引见,二人才得以见着那大儒,他们俱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言辞诚恳,又有张夫子在中间说和,大儒终于点了这个头。
陆云停生辰这一日是个好天气,天高云淡,鸿雁南飞。江于青也换上了盛装,站在陆老爷身后半步,抬头看着陆云停着冠服立于人前,在这繁复的冠礼间,恍惚间竟发现这三年来,不但他在长大,陆云停也在长大。
三年前的陆云停面色苍白,羸弱不堪,眉眼间都是不好相与的阴郁冷淡,三年后的陆云停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从容,骄阳也似。
江于青望着,陆云停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起身间朝他看了过来,二人目光相对,陆云停对他笑了起来。
大儒为陆云停取了表字——含章,取自“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之意。
陆云停拜过祖先,向陆老爷陆夫人行拜礼时,陆老爷眼睛微红,陆夫人却是险些忍不住落泪,泪珠子在眼里转了许久,想着这是好日子方没有失态,忙将陆云停扶了起来,连道了两声好。
陆云停行冠礼时,二人没说上话,直到夜深人静时,江于青和陆云停才寻得一点独处的时光。
彼时二人都已经沐浴,卸了繁冗累人的盛装,散着头发,每一寸筋骨都在浸润过热水之后懒散了下来。陆云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累。”
别说陆云停叫累了,江于青光看着都觉得累。他跪坐在一旁伸手替陆云停按着酸乏的手臂,肩膀脖颈,道:“我给少爷揉揉。”
陆云停哼哼唧唧了声,半闭着眼睛,江于青道:“今日来的人真多。”
今日陆家热闹,府内宾客如云,大半个江洲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有的人江于青见过,有的只闻其名,江于青虽姓江,也鲜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可陆家二老对他看重,他这几年又确有声名,外人对他倒也客客气气的。
陆云停与他随口搭着话,江于青手中有劲儿,力道拿捏得好,陆云停舒坦得眯起眼睛,有些昏昏欲睡,突然间又想起什么,翻过身来抓着江于青的手。江于青眨了眨眼睛,瞅着他,陆云停说:“今日是我生辰。”
江于青点头道:“对,少爷生辰。”
他晚间吃的长寿面还是江于青煮的呢。
陆夫人今日应酬女客也累了,煮长寿面这事便由江于青接了过去,他望面上卧了两个鸡蛋,那鸡蛋煎得漂亮,泛着油润润的光,一瞧就好吃。
陆云停轻哼了一声,江于青笑了,一只手撑在枕边,从里头翻出一个锦匣,递给陆云停说:“少爷,生辰快乐。”
陆云停这才满意,慢吞吞地坐起身,又理了理衣袖,将那锦匣打了开去,就见里头是一块莹润细腻的蓝绿独玉玉佩,上头雕着栩栩如生的鹤鹿同春图,很是精巧。
这玉差点儿掏光了江于青这三年的积蓄。
陆家每个月账上会单独给他和陆云停支一笔月银,这笔钱攒着,陆夫人又怕他拘谨委屈了自己,时不时地就给他塞钱,加之在书院考试名列前茅也有奖励,细细算下来,江于青也算个小富家翁了。
陆云停瞧了江于青一眼,怕是江于青自己都没察觉,他待人极好,自己有十分,便不吝全都给出去。当年江于青为了送他一方砚台不惜去抄书至深夜,今日这玉,怕是要将江于青这几年的家底都掏空了。
陆云停低声笑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这份生辰礼,我很喜欢。”
江于青一听他喜欢,抿着嘴笑了起来,陆云停道:“给我戴上瞧瞧。”
江于青道:“现在?”
陆云停想了想,道:“明日吧,明日我要穿前些日子拿重锦做的那身新衣裳。”
江于青自是应好。
陆家因着陆云停的生辰,在陆家传下来的那家医馆外义诊半个月。陆家本就是采集草药发家,这些年族中虽有了别的营生,那家医馆却一直开了下来,在江洲城内颇有些名气。
陆家医馆外队伍排得长,两个少年相携着往前探看,当中一个年长些,另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往前走时,才看出年纪小的那个腿是瘸着的,约莫得了风寒,不住的咳嗽。
二人排了好些时间,才轮着他们,看了诊,大夫开了方子。虽说不用花问诊费,陆家有几味常见的药材也是送的,可当中有两味却需要花钱买,虽只花了半两银子,还是让二人一阵肉疼。
年纪小的那个咳嗽了好几声,道:“二哥,我忍忍便好了,用不着费这个钱……”
年长些的道:“你都咳了几天了,这天一天天的见冷,你身子不好起来,万一更严重——”
年纪小的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小声道:“都怪我,我若不跟着出来……”
那年长些的少年道:“你也是想多挣些钱。”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年纪小的抬起头看着自己二哥,问道:“二哥,你说茶馆里那些人说的江于青……是不是三哥?”
年长的少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江于青是读过书的人,还中了秀才,老三被贵人带走的时候字儿都不识几个呢。”
年纪小的道:“可万一呢……万一他是三哥……”
年纪长的少年道:“就算他是,也和咱们没关系了。”
于青71
江洲入了秋,天气渐凉,枝头碧绿的叶子也被秋意催红。
江于青坐在回南苑别庄的马车上,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色,秋去冬来,很快就又是一年了。今年的岁考在即,书院内的学子都紧张起来,抱书苦读,生怕考个末等,在高学政眼前“挂上名”。
“江少爷,到家了。”马车外元宝叫了声。
江于青回过神应了声,他推开车门,钻了出来,见元宝伸手要去拿他手中的书,道:“没事儿,我自己拿。”
元宝:“哎。”
守庄的门房眼尖,将马车牵了过去,还没走,就听江于青问道:“少爷从城里回来了吗?”
门房笑道:“没呢,少爷托人回来带话,道是今夜估摸是回不来了,让您早些歇息,不用等他。”
少爷这是又忙上了,江于青道:“我知道了。”
已经是十月中旬了,陆云停手中的事情更多了,生意上的事情繁琐,陆云停有时要回城内谈生意。城中有宵禁,若是晚了,便出不了城,陆云停被绊住回不来,就会提前让人告诉江于青。
江于青抬腿走入庄内,临过庄门时,江于青察觉好似有人在看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元宝问道:“江少爷,怎么了?”
庄外空无一人,江于青道:“没什么。”
兴许是昨日看书看得太晚,有些恍惚了,不知怎的,这两日回家时都好像有人在看他,可他去看,又什么人都没见着。他摇了摇头,心想看来今晚不能再看书看太晚了。
没想到,他将要换寝衣就寝时,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是陆刀,“江少爷,您歇了吗?”
江于青当即起身过去将门打开了,道:“陆大哥,有事吗?”
陆刀板正地行了一礼,开口道:“今夜田庄里的佃农发觉一个人在庄外鬼鬼祟祟的,又是个生面孔,就把人绑了送来了庄子里。”
“闹贼了?”江于青问。
上一篇:穿成病弱太子后成了团宠
下一篇:小皇子今天被灭国了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