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靠近你,可也不会真正离你远去。
若即若离,心意不定。
他驻足,脚步声随之停下。
“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戚阳天对万欣道,“不陪着楼桦吗,他看着状态并不好。”
万欣哼哼:“这还用你说,我当然会陪着他,楼前辈把贵人托付给了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他。”
“那跟着我做什么?”
“我是有问题问你!少自作多情,我跟你这种人没话好说!”
别看万欣如此排斥戚阳天,但戚阳天过去其实是挺招小姑娘喜欢的,那时天涯阁的女孩子都爱围着他,把春夜的心事讲给他这个大师兄听,戚阳天也乐于倾听,可能就是因为他只会倾听,唐致远才会跑来跟他说:
“……你太不主动啦!小曼本来是喜欢你的,现在都去找其他人了!”唐致远恨铁不成钢,“再不开窍,师兄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吗?你不找对象,你让我们这些年龄小陪你一起单身?”
戚阳天眨眨眼,温柔地笑了:“致远有喜欢的人了?谁,是师兄认识的人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明明是……唉!不开窍!怎么会有你这种木头!”
唐致远大摇其头,扮了个鬼脸便跑远了。
边跑,边回头大笑着道:“算了,以后还是让我来帮你吧,师兄你这么不上道,我真怕你被哪家小姑娘耍得团团转!”
唐致远是有先见之明的。
戚阳天看着在他面前抱着胸,一副非暴力不配合模样的少女,心想,这可真是要被耍得团团转了。
他不动声色,道:“问题是什么,说吧。”
少女不会隐瞒心思,她的想法一目了然,她脸色须臾间在变换,秀气柳眉碧波般起伏,一对粉润嘴唇好比沾了花蕊深处的蜜,她笑时活泼可爱,故意要摆脸色时,也时常令戚阳天一再侧目。
她似乎迟疑了片刻,便用那种十足刻意的轻慢语调问:“方才有贵人在,我不好开口,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离开这里?”又立刻伸出一只手打断戚阳天,严肃地道,“别编谎话来哄我,都什么时候了,自己人还要骗来骗去,累不累啊?”
戚阳天:“我和你,是自己人?”
万欣:“……”
下一刻,戚阳天就听见少女悲愤咆哮了:“这是重点吗?!你、你可真是个死性子,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人,我——”
“是。”
万欣立时噤声,戚阳天道:“是,我明日便启程,楼外月杀人无数,已是走火入魔无可挽回,江湖视其为魔头,要聚集各大门派之力一举诛杀楼外月。”
“由少林牵头做主,地点就在枫华山。”
见万欣好一会儿不说话,戚阳天淡然道:“那我先——”
“我跟你一起去!”
她竟是拉住了戚阳天身上那件沉重的大氅,叫男人足下趔趄,微觉愕然地回头,万欣脸颊泛红,双眸发亮,她拍着单薄胸膛,铿锵有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曾发誓,要让这世间所有冷漠无情者身死,贵人八年冤屈江湖皆是目睹,不杀了这帮人面兽心的畜生,我万欣永无宁日!”
“……你不是要陪着楼桦吗,你自己说过的话,你忘了?”
万欣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可很快她又高高仰起下巴,道:“我没说错,我会陪着楼桦,在报仇雪恨后,我会带着楼前辈回到贵人身边,我说到做到!”
这回沉默的人变成戚阳天,他不发声,让万欣心里不安,正要催促,戚阳天心平气和地道:“当年的事和你无关。”
“谁说和我无关了,贵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楼桦对我有恩——”
“此行凶险,不是你能想象的,你才多大,年纪轻轻,就要为了虚无缥缈的诺言赔上性命吗?”
他态度虽平静,可话里话外都是教训,万欣本来脸就红,这下更是一路红到耳垂上,她恼羞成怒得直跺脚:“谁说我要赔上性命了,我有那么弱吗,别以为你赢过我一次了不得,上次我缺经验,现在咱俩再开打,我绝对不会输了!”
“赢了我,也不能说明什么。”
“至少说明我会死你后面,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万欣对戚阳天说过很多难听的话,可这次,望着戚阳天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她后知后觉,生出了一丝悔意。
“……有楼前辈在,该死的是那些人,天涯阁里又有你的下属保护贵人,我不想留在这里等消息,什么用场也派不上……”她一身嚣张戾气软下,口里嘀咕,“我跟着贵人来到这里,是为了保护贵人,我学武,每天早起练剑扎马步,不是为了被人保护……”
没读过书,识不得几个字,饶是万欣掏空心思抓耳挠腮,也没法做出更振聋发聩的表达了。
直到戚阳天把手放到她头上,万欣才扯着一角毛绒绒的布料,茫然地看向他。
但戚阳天并没看她。
戚阳天定定望着祠堂的方向,他睁大双眼,道:“你说得对,至少这次,你会死在我后面。”
万欣:“什么……什么意思,你答应我了?”
戚阳天垂眸,万欣满脸忐忑,她用力抿着嘴,小心翼翼,生恐戚阳天会拒绝自己……她都忘了,戚阳天是她最讨厌的,抛弃过楼桦的罪魁祸首。
戚阳天:“我不答应,你也会跟着我,算了。”
随手摸了摸少女脑袋,戚阳天是真的走了。
万欣要跟着上战场,玉珍珍并不清楚自家侍女这一决断,自那日醒来,发现楼外月离开,玉珍珍就觉得一切都变得无所谓。
他不想生楼外月的气,他一点都不想再为楼外月操心了。
说了一千遍一万遍,让楼外月做事前多做考虑,不要总是那么随心所欲,他就差卑微得跪在地上求自己的父亲,求楼外月,不要再离开他,不要再留下他一个人。
他受不了了。
他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楼外月做了什么,人在何方,又杀了谁,又闹出多大风波……楼外月究竟知道了多少往事,每时每刻,玉珍珍都要思考这些问题,可知道答案又能如何,真的是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夜深露重,玉珍珍跪在床榻上,在炎热夏季楼外月曾帮他剪短过头发,经过这么几个月,那发丝又垂到了后背,丝绸一般,烟雾一般,玉珍珍跪在其中干呕。
他吃不下东西,自然也就呕不出结果,只有喉头一再抽搐,胃部痉挛翻腾,让他不可抑制地整个人蜷缩起来,万欣但凡有空就要过来陪他,她腰间佩剑,行走潇洒又自在,进门时浑身是光,明知万欣是好意,但看着不断成长的少女,玉珍珍竟有一丝难以启齿的恐惧。
再这样下去,万欣迟早有一日会变成楼外月。
他的欣儿也会变得越来越厉害,她就像埋没在乡野间的璞玉,只要得到雕琢培养,万欣在武学上的天赋堪称绝佳,有楼外月这个对照物显不出万欣的非凡,可将万欣与其他人相比,玉珍珍就知道,自己是留不住欣儿的。
满月与群星,都会离楼桦远去。
——爹如今在哪里,有吃饭吗,他有地方休息吗,他得罪了那么多门派,就算他是楼外月,也要为这样凶残的围追堵截而费神,他有没有受伤,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我不想再关心他了!我再也不想和楼外月这个人扯上关系了!
如果楼外月没有回来就好了,楼外月没有回来,他就不必有这么多忧虑,他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在乎,他坚持了八年……他本来就该死在薛府!
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都是你的错,都是、全部都是你的错……”
埋在双臂之间,弓起的脊背在月光下丝丝微微颤动,只有在无人处,玉珍珍才敢彻底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万欣以为贵人仅仅是思念过度,万欣到底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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