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霸主,虽是至强武者……可楼外月的表现,完全超越了习武之人的一般认知,一次旋身一个抬手,都能让人感到其后那不可超越,厚重到难以理解的实力。
强者让人尊敬。
强到超出规格……那就会带来恐惧。
这不是凡人该掌握的力量,楼外月根本就不该出生,他不属于这个人世!
若他是香座上拈花而笑的神佛,是一尊无害而慈悲的泥偶,世人倒很愿意源源不断为他供奉信仰,在他脚边祈求原谅——但楼外月不是神!
他是活生生的人!
是会为了替爱子复仇,不惜引发风暴的魔头!
所以,楼外月必须死在今日。
人群中,一道细微的声音轻轻响起:
“……瞧瞧他自以为是的模样,为楼桦复仇?亏他说得出口。”
“也不想想,楼桦是因为谁才受那么多折磨……他都不知道吧,楼桦多惨啊,受了那么多罪,还要被父亲拿来当成作恶的借口,真是,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也是呢,毕竟他们父子俩长得这么像……”
“难怪楼桦这八年来,都被视为父亲的替身啊。”
第127章 116
枫华山深处,距战场不过数里之遥的一座破落古亭,玉珍珍与戚阳天于石桌前对坐,皆拢着身厚重大氅,而在戚阳天身后则另立着一名年轻护从,在大地的撼动中,三人不言不语,惊起的群鸟掠过檐角时,玉珍珍方侧首,幽深视线似能穿过枯林,追随着鸟儿的羽翼去往至亲至爱身边。
戚阳天忽开口道:“你很担心吗。”
玉珍珍收回视线,戚阳天又道:“此战无论胜负,都影响不了你和楼外月,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
对这句不像安慰的安慰,玉珍珍只是淡淡道:“阁主认为,我只是在担心楼外月吗?”
戚阳天顿了顿,叹道:“自然不是,是我冒犯了。”
俩人话里话外绕着圈子,都不肯轻易言明真意,叫那年轻护从听得头痛,护从索性拍拍胸膛,想当然道:“放心吧,我留这儿就是要保护你们,有谁敢偷袭,定让他有来无回!”
护从正是一度被戚阳天派去保护玉珍珍的戚小七,玉珍珍对这活力满满的青年人颇有好感,当下对他的承诺,却也仅是浅浅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许久,玉珍珍说:“战力差距太大了。”
“谁能与楼外月媲美,战力差距确实太大了。”
“我不是在说楼外月。”
戚阳天寡淡的唇边,终于现出隐约笑弧。
玉珍珍续道:“伤亡是必然的,这批带出来的人马应该是如今天涯阁最顶尖的高手了吧,但人数差距依然太大,阁主,你有考虑过之后的事吗?毕竟无论输赢,都要有人来收场。”
“是啊,无论输赢,都要有人来收场……”戚阳天轻声说,“我很清楚……我真的,很清楚。”
玉珍珍看了他一眼,也就在这时,戚小七神情陡然变厉,手中本能推剑出鞘,只见远处枯林间赶来一道人影,等距离拉近了玉珍珍才认清那是天涯阁安置在前线的探子,但凡有异动便会立刻来向戚阳天汇报。
探子上气不接下气,他单膝跪在亭下,喘着粗气道:“不、不好!”
玉珍珍下意识挺直了脊背,与此同时,戚阳天也抿紧了嘴唇。
探子:“楼外月狂性大发,敌我不分,万姑娘为救人生生挨了他一剑,还好没伤到要紧处……现下那边已是乱成一锅粥了!”
没给玉珍珍反应的机会,戚阳天极快地起身,先是按住了玉珍珍颤抖的肩头,也正因有此触碰,玉珍珍才能察觉,戚阳天本人也正在轻微战栗。
但戚阳天面无异色,他沉声问道:“狂性大发,为什么,是什么引得他发狂?”
探子欲言又止,他那半是畏惧半是可怜的目光扫过来时,玉珍珍就已经明白究竟发生何事了。
不再看其余人,玉珍珍径直出了亭子,牵过系在边上一匹黑马便翻身坐上去,戚小七本能想拦住他:“等等,你一个人去哪里?”
“我去找楼外月。”
寒风凛冽,玉珍珍半个下巴埋在狐裘里,一张脸依旧在呵气成冰的山林里冻得惨白,唯他两颗乌黑的眼珠极黑极静,竟看不出什么动摇。
他握着缰绳,居高临下对戚阳天道,“事有轻重缓急,有楼外月,天涯阁不一定会赢,但楼外月要是死了,一切也都无法挽回,天涯阁也好……阁主,你的夙愿也好,一切都完了。”
戚阳天:“我知道,我不会拦你,所以——”
他同样大步走出亭子,戚阳天取出怀中的瓷瓶,要递给玉珍珍:“带上这个,如有万一,至少能保住你的命。”
玉珍珍怔忡,继而笑了:“这不是你先前给欣儿的东西吗?怎么,她不要?”
戚阳天不答,只将手伸得直直的,固执地举在那儿,玉珍珍想了想,道:“这药只有一颗?那我和楼外月就用不上了,你自己留着吧。”
“楼桦——!”
“我和楼外月之间不存在独活,我若是重伤濒死,楼外月也一定不会好过,阁主,你比我更需要它。”
语毕,玉珍珍不再多做解释,向着战场策马而去。
探子说万欣没伤到要紧处,这是句过分乐观的推测。
光是能在楼外月手下生还,说出去就足够万欣在江湖吹上好几年……尽管万欣其实很清楚,自己没死,只是因为楼外月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了手。
楼外月身形微弯,长发凌乱,他用力按住眼睛,鼻息混乱,嗫嚅的嘴唇似乎在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旁人这般失控表现早该身首异处,可发狂的霸主凶性不减,杀伤力只会更加致命,他剑上血痕从未干过。
万欣肩膀上挨了一下,她半身赤红,被她及时从楼外月剑下捞走的教众惊魂未定地扶着她,而万欣推开对方,她嘶声道:“前辈!”
“前辈!你别听这些人疯言疯语!他们不怀好意,他们就是要你发狂!”
“贵人从未真的怨恨过你,你是他父亲,你知道楼桦有多爱你!”
她的呼唤淹没在刀剑相撞中,楼外月倏然抬手挡去来势汹汹的袭击,他终于从掌心抬起眼——
“我知道他爱我,我当然知道他爱我,我是玉珍珍的父亲,就因为我是他父亲,他才会一次次原谅我,一次次,一次次……”
万欣顿时想反驳,可许是失血过多,她一时竟觉得楼外月这话没毛病,被视为替身,被侮辱囚禁,玉珍珍会原谅楼外月这个始作俑者,无非就是因为楼外月是他父亲,而玉珍珍无法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决裂。
但又不对,全错了,根本就不是这样!
她气得脑子发懵,想大喊大叫,那藏在人群的细语又如蛇鸣般嘶嘶作响:“他真的原谅你了吗?想想看,代替父亲沦为阶下囚,那个全天下最风光,最受羡慕的天涯阁少主,就这样作为父亲的替身受人玩弄……八年,足足八年哪,楼外月,换成你,你会原谅吗?”
万欣猛的回头,可惜在场人太多太杂,她头昏耳胀,根本分辨不出发声来自何人,她分不出,楼外月却能做到,这种躲在阴沟里玩弄心计的小人,碎尸万段也不解万欣心头恨!
肩头伤口洄洄不断淌着血,她高声道:“闭嘴!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楼外月和楼桦现在也是全天下最受人羡慕的父子,你们毁了这一切,还有脸来说三道四?!”
万欣是对的,虽说冤有头债有主,玉珍珍的痛苦与楼外月分不开关系,但说到底……错的并不是他们父子。
错的是欲望横流的江湖,是所谓的名门正派,清流大侠。
是永不知餍足的人心。
可有时候,想要击溃对手,需要的并不是正理。
“楼外月,天下第一美人,天涯阁阁主……江湖永远的巅峰。”毒蛇含笑道,“你儿子不如你,哪里都不如……他啊,白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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