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欣说:“醒了一会儿,才又睡了。”
“好点了吗?”
“大夫说没那么快,贵人忧思过重,一直都没能真正修养过,这次的病估计有的熬。”
男人顿了顿,说:“是吗。”
“前辈,你去哪里了?”万欣刻意让自己不去看楼外月的眼睛,只盯着他那高挺的鼻梁,道,“贵人醒来后有问起你。”
又过了片刻,楼外月漫不经心地道:“啊,外面有很多人,我不是画了线吗,所以出去看了看,顺便和他们多聊了会儿。”
“聊了会儿……”
“嗯,再确定一下人选和方向。”
万欣只是略一思索,便能断定天涯阁外守着的多是薛重涛沈晚他们的眼线,那二人虽是渣滓败类,却也到底在这武林位高权重,楼外月毫无顾忌大开杀戒,不知往后会演变成什么局面。
“玉珍珍在生病呢,我不好马上走,就先拿这些人解解瘾,反正戚阳天也这么拜托了——我眼睛怎么了吗?”
猝不及防被发问,万欣心尖狠狠一抖,楼外月抬起手摸了摸左眼,没等她回答,先无所谓地笑了笑。
“可能有血溅进去了。”这话像是在安慰万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楼外月道,“一会儿就好。”
他自顾自从万欣身边擦肩而过,拖地的剑尖在石子路上发出轻响,终于消失在庭院的另一段。
楼外月抵达卧房时,唐致远的母亲已默默离开,只有玉珍珍一人在床上睡着,他放下剑,脚下不发出一丝动静,楼外月来到那床头,去看玉珍珍的情况。
那无声落下的阴影犹如一条伺机而上的毒蛇,将重病的青年缠绕进爱欲的最深处,拖拽着那无力反抗的肢体共入无边血海。
留神到玉珍珍脸边的发有些乱了,楼外月就替他理了理。
“……晚了!楼外月!晚了!你儿子是我们盟主的战利品!你就是杀了这里所有人,你也来晚了!”
楼外月的眼角诡异地抽搐了一下。
今夜楼外月杀了这么多人,只有说这话的那个刀客,得到的待遇不是一剑毙命,他被楼外月不费吹灰之力夺走了刀,然后让自己的刀,捅开了自己的脖子。
喉咙里喷溅出的热血好比泼墨作画,在楼外月脸上留下了鲜明的痕迹,楼外月本可以躲开,但他偶尔也不会太在意脏污的问题。
真是可笑,玉珍珍怎么会是谁的战利品,玉珍珍就是玉珍珍,最漂亮最可爱,是楼外月最爱的人。
可当楼外月独身站在那一地死尸中央,他面对那被染红的湖泊,不受控制地去回想刀客的那句话。
玉珍珍,温柔的,贴心的,不求回报为他人奉献的玉珍珍,他如珠似宝般呵护的孩子,就是拿一座金山,一座银矿来,也不会换的青年。
长大的儿子,在他错失的时光中,遭到了多少觊觎,多少掠夺。
儿子,玉珍珍是楼外月唯一的儿子。
这样病重,毫无防备地躺在父亲……触手可及的地方。
月光中,楼外月深深地弯下腰去。
他将脸虚虚埋在青年散发暖香的颈窝里,喉咙藏着血溅三尺的可能性,刀客已向他证明了这一点,这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了,楼外月只消一偏头,甚至无需太发狠,就能撕咬开那血肉,尽情啜饮里面的精气,用它来满足自己的缺憾。
——缺憾。
他是在遗憾什么?
牙根痒得作疼,迫切地想找个东西磨一磨,非得磨得满嘴腥气,使他饱尝鲜血的滋味,楼外月才能重新平静下来,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会因为谁的死亡而深感满足。
对父亲的挣扎困窘一无所觉,玉珍珍只是安静地睡着。
“……”
到底抵挡不住那嗜血的欲望,楼外月垂首,那扣在床头立柱的手不断用力缩紧,竟是生生碎裂了那里的木料,数片木屑扎进掌心,与此同时,楼外月朝玉珍珍张开了口——
他在那白皙纤长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个缺乏力度的咬痕。
又或者是,一个极力自持的吻。
第94章 86
也许他确实是疯了。
这段时间玉珍珍始终病重,即便楼外月想要立刻奔赴千里外杀掉薛重涛和沈晚,也无法放心将儿子留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万般无奈之下,他便只好先将主菜往后推推,吃点其他小食解馋,聊胜于无。
当初围攻天涯阁的势力绝不止于薛沈二人,在楼外月以雷霆之势解决了一批监视天涯阁的人马后,薛重涛立即乖觉地收敛起动作,撤回自己的属下,倒是其他人等不知何为杀鸡儆猴,竟送菜般继续朝天涯阁门外安插眼线。
而在处理这些人的时间,楼外月偶尔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楼外月疯了!”
染血的语气里惊恐至极。
那时楼外月便想回答,不是疯哦,是走火入魔。可等他将这句话说出口时,以楼外月为中心十丈之内,已经没有除他以外任何活人的存在了。
这个事实让楼外月略感寂寞。
那个叫万欣的小姑娘明里暗里提醒过他几次,让他一定要注意控制情绪,不高兴了要学会自我排解,总之就是不要冲动,有什么想不开的就多做几次深呼吸……操心操得跟老妈子似的。
楼外月并非石头里蹦出的猴子那般天生地养,尽管从未对外人提起,连玉珍珍都不清楚,楼外月是有一对出身堪称高贵的父母的。
但很可惜,那对男女并没有教会他什么是亲情,也没有让楼外月学会,合格的父母又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子女。
……或许就是因为没有得到好榜样,他才会在和玉珍珍的相处上步步出错,在真正深陷泥潭前往不自知,以至于等意识到时,楼外月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楼外月疯了!”
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回响。一遍一遍,几成魔障。
楼外月抬手,掌心按在眼上,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放下来。
“不用说了。”紧接着,他相当突兀地打断戚阳天的话,“你的意思我听懂了,放手去做吧,没什么不行的。”
戚阳天便不再赘言,他打量着楼外月,似乎还有什么另外的话想说,却最后都被咽下去了。
戚阳天韬光养晦多年,时刻处于他人的冷眼中,为了天涯阁存活的众人,也为了不让自己当年的抉择彻底变成一个笑话,他背负着来自江湖的所有非议责难,大约是忍耐成习惯,戚阳天早就失去正常表达感情的能力了。
譬如现在,哪怕他心里对楼外月那双血红的眼睛有一万种思量,对玉珍珍的病情以及他与楼外月的未来有一万种担忧,戚阳天也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口。
他起身送了楼外月,又回到自己无趣的书桌前,沉默片刻,用那再拿不起剑的手搅弄起筹谋了八年的风云。
三天过去了……五天……十天……一个月……玉珍珍的病情总不见好,也就白日会短暂清醒过来,坐在床上和人说会儿话,其余多数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睡在那里,可毕竟大夫说了,他的身体需要长期静养,故万欣还能勉强保持一个冷静的心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是眼看着楼外月的表现一日比一日糟糕下去。
楼外月眼里的红几乎没有再退过,在杀人的夜里,宛若是有谁的血溅了进去,红到触目惊心的地步,那拖着剑从长廊下走过的身姿,让人想起只会盛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美艳,张扬,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这个时候天涯阁上下无不噤若寒蝉,除了戚阳天与万欣,没有人敢稍微靠近楼外月哪怕半步。
万欣猜测,他们不愿靠近楼外月,也许更多的原因,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曾经的阁主。
不过楼外月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想法,他侧过头,自顾自地问万欣:“今天也还好吗?吃了什么?有出来走动吗?”
万欣训练有素到习以为常,答:“还好,比昨日要多醒了半个时辰。吃的是鸡丝粥,额外焯了些小菜,也吃了。没有出来走动,和我聊天,吃过饭,很快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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