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122)
——这就能高兴成这样了?简直是看见了船能失去理智。
齐昱是哭笑不得,招了个暗卫将两个桢楠木做的匣子递到他手里,又转到温彦之面前:“有更好的呢,你瞧瞧这个。”
温彦之按捺激动之情,颤抖着双手接过其中一个匣子,打开来将里头的图纸画卷展开,只看了第一眼就整个人一震,老实一个摇晃:“裴……裴裴翀先生的……画舫图纸真迹?……”
他这模样看得齐昱有些担心,连忙扶着他:“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要不改日再看罢……”
——朕突然怕你一会儿真高兴得晕过去。
“不不不!就现在就现在!”温彦之摇摇晃晃地连忙挡开齐昱要接过图纸的手,看向河边的那排大拖车:“所以那些,那些都是……”
“都是仿照这图纸,新做的构件和雕花。”齐昱宠溺地笑看着他,一言一语将温彦之的情绪送至最高点:“我知道你喜欢船,但你这呆子,大约更喜欢拼船,故我令李庚年千万别让船坊的人替你拼了,定要将这些构件原封不动、一样是一样,一件是一件地运回——”
一个亲吻果然如他所料地堵在他嘴上,他面前,温彦之双手捧着那裴翀先生的图纸,已经喜得哭成了个泪人:“齐昱呜呜呜……裴翀先生的真迹……还还还构件……你怎么知道的呜……你怎么得来的呜……你怎么——”
“好了好了,别哭了温彦之。”齐昱看着他这模样是心都要化作了水,连忙捧着他脸一气儿地亲了亲,“图纸是沈游方在胥州的时候为给你赔罪送的,当时我们不是闹别扭么,这图纸就一直搁在我这儿。前不久我想想,当有比图纸更讨你喜欢的物件儿,现下看来,我所料不差。”
温彦之被他捧着的脑袋猛点,胳膊张开抱着他就往他怀里蹭:“我喜欢,我喜欢……”
“真喜欢?”齐昱低声问。
温彦之抵在他胸口,抽抽着点头。
齐昱亲了亲他额角,“喜欢就给朕笑一个。”
温彦之含着泪笑,直身来微踮起脚,勾他脖颈吻上他唇畔,缱绻轻声道:“谢过你,齐昱,我真心,真心喜欢……”
齐昱回应地吻他,抵着他额头道:“能被你真心喜欢,也是福气了。”
第118章 【龚兄大喜的日子】
翌日大吉,是礼部与鸿胪寺定下,寿善公主下嫁龚致远的日子。
说是下嫁,可朝廷不能叫高丽公主真嫁给个六品主事。大清早,敕封龚致远为亭山伯的诏文和赏赐就从宫里下发出来,往南城根龚致远的小宅宣旨。
龚致远领着涕泪不止的龚母跪领了圣旨谢恩,又由温彦之、方知桐等伴着一道前往御赐在东坊的勋爵宅邸,但见内中四进,庭院布置规整,一花一草一屏一台都是精心扫整过的,往堂中走,草木熏香轻飘,所放置的物件与挂饰布帛都精致非常,各见温馨。
龚致远一一扶着老娘摸过走过,讲给老娘听了,走到最后一进的时候都快哭出来,好歹被方知桐给止了:“致远,今日大喜,你不想着自己的霉头触不触得,也替公主考虑考虑。”
龚致远连忙吸着鼻子要把眼泪憋回去,“皇上这赏得太重,还铺排得这般好,我原想就一个像样儿宅子就是,这可算是比我求得好了千倍万倍了……”
温彦之拍他肩道:“你同公主负了多少人的好念头,这都是当得的,且受下罢,龚兄。”
方知桐也点点头:“铺排的人也不差这些,你今后好自珍惜就是。”
龚致远哎哎答了,带母亲去歇息,出来竟又红着眼睛道:“温兄,你掐我一把。”
“……?”温彦之还没回过神,后头谭一秋已经冲上来,提手就在龚致远手膀子上死命一拧。
龚致远嗷地一声叫出来:“痛痛痛轻点儿!……老天,我没做梦,没做梦,这是真的……我娘那屋里,楹联,匾额,挂屏……也可漂亮了,就可惜我娘她看不见,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那看不见也是好事。”谭一秋没脑子地怼道。
龚致远扑哧一声笑出来:“什么话这叫!”
“住嘴罢你。”方知桐抬手在谭一秋脑后打了一下,随口笑了句:“这宅子也算客求十足十,主尽万中万,致远你喜欢就成。”然后招招温彦之道:“过会儿就起礼迎亲了,光禄寺指派的人大约都齐了,我们也去看看礼单罢,好赖帮些忙。”
温彦之笑:“我今日还当是来白蹭饭的,脑子搁家里没带来。”
谭一秋连忙举手:“我也是!礼单什么的,瞧不懂!”
突然一只手从后头勾过谭一秋的脖子就道:“本侍卫也是!”
“啊!”谭一秋吓得一激灵,回头松口气道:“李侍卫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吓煞我。”
李庚年笑嘻嘻地没理他,手把在缠柄破剑上,撇撇嘴道:“啧,龚致远,你这院子不大安泰啊,我随随便便儿就蹦进来了。”左右看了看,弯起眼睛:“哟,布置得挺漂亮,还有花儿呢,皇上心意挺到位。”
方知桐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李庚年,你怎么一来就踩我家墙!”龚致远气恼地拉他往外走,“你给我重新从大门走一遍,大门可威风——”
李庚年抽手就打断他:“我苦练轻功那么些年,到如今还叫我走大门,那我练轻功做什么?我不走,你过来。”
他从怀里神神秘秘掏出个红封,塞到龚致远前襟里头,贼笑:“龚致远,嘶,你知道我是个粗人,挑不来你们书呆子喜欢的物件儿……我就凑点儿彩礼给你,收好了做私房罢,别叫你媳妇儿发现了,嘿嘿嘿。”
“嘿嘿你个头,”龚致远脸一红,拿着红封就打他脑袋:“我要私房做什么,公主那么好!”
“就是。”温彦之三个都恨铁不成钢看着李庚年。
“还好呢,一口关西茬子的官话。”李庚年颇觉没意思,看着周围四人啧啧两声,“世风日下!男人,就是要藏私房钱才叫男人!”
“呿,什么歪理,那是娘娘腔。”谭一秋撇嘴。
“嘿!你小子过来。”李庚年抬手就要揪他耳朵。
方知桐面无表情往中间一站:“李侍卫,明日几时启程?”
——嚯,这脸色略吓人。李庚年抖了一下,不甘心地收回手,“咳,睡醒了一早就走。”
方知桐冷脸:“……那你睡醒是几时?”
李庚年专程气他:“爱几时几时,嘿,嘿,嘿。你问这作甚?”
方知桐扬了扬下巴:“我们说去送送你,备点薄酒,往后也不知几年能见了。”
李庚年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下瞬只皱了皱鼻子,一抚额发仰头笑道:“哈哈哈,薄酒不用了,今日喝够就成,本侍卫来去江湖无影踪,走也要走得像个侠客,你们就别来了,怪腻歪——”
“好。”众人从善如流打断他,然后各自携手往外走。
李庚年:“……哎我还没说完呢。”
——真是,特别,不友好。
“哎,你们也挽留我一下啊!”李庚年跟在后头往前叫,“虽我不留,但你们也意思意思么……温员外,你不疼我啦?龚致远,我才给你了红封呢,谭一秋,你殿试的时候我还给你指了紫宸殿茅厕往哪儿去呢!方知桐……你在寿昌山上还是我救的你!”
“胡说,我是皇上救的。”方知桐在前头白他一眼。
谭一秋也道:“茅厕你根本是同我胡指的,我绕着侧殿跑了一大转!”
龚致远扭头看李庚年:“瞧瞧你,作恶无数,连红封都图谋不轨。”
“我是替你图谋不轨!”李庚年颇委屈,只得扭去温彦之旁边抓袖子:“还是温员外好,哪儿像你们。”
温彦之扭头,不大高兴地问:“今日约好一早来这儿,你头前儿去何处了?”
李庚年挠挠脑袋,“这不要走了么,我最后去善堂瞧瞧那些孤苦娃娃。”
众人闻言,微微动容,龚致远问:“你又去散财了?上路盘缠还够么?”
“这回儿我没散财,”李庚年拍拍手笑:“善堂被人收归了,如今算有固定的拨银,恰巧在我走之前解了这事,我也算少个牵挂。”
“你能牵挂个甚。”方知桐摇头叹,抬眼看了看院中的滴漏,“时辰差不多了,”他抬手拍了拍龚致远的肩,“致远你换吉服罢,我们去外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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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书六礼早已通传,吉时一到,寿善公主大红的仪仗便从公馆先行到乾元门上,公主下轿遥拜天子赐婚,再拜朝廷宗庙以示附属忠诚,随即上了喜轿在乾元门外等候。龚致远一身喜庆的红色吉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瘦瘦个人胸前绑着个大红绸花,怪好笑的,温彦之和谭一秋凑在迎亲队伍里头捂着嘴憋着。
“你们想拴还拴不上呢,笑什么。”李庚年从后头推他俩,几人笑闹阵,商量起闹洞房的事儿,又随仪仗迎了公主入亭山伯府大门。
节礼拜堂之后,因此次婚宴乃天家命光禄寺操持,今上亲授,故来拜礼吃席的朝中官员不在少数,虽大约不熟的人等都在心里嫉恨龚致远这狗腿命好极了,摊上个公主媳妇儿还白捡了个勋爵之位,可面上都还和气,一一说着吉利话。当中许多人是龚致远曾逢迎过的,而介于今后龚致远无法牵任高官,这人情烂账便更需好生清算圆融,还需接着再逢迎下去,故一圈敬酒下来,他也醉了个七八,再被李庚年拉着同一桌子好友喝酒,终于是众人都酩酊,喝到最后,也就只剩了他们一桌,独独落在院里。
温彦之趴在桌上看一双筷子都成了四双,举在眼前瞪着,就开始背千字文。
李庚年喝着喝着突然顿了顿,指着龚致远怪道:“居然他是我们当中头一个儿成家的。居然是他!”
“厉害,厉害……”方知桐花着眼,举起酒盏往龚致远跟前一敬,“龚兄,百年好合,咳咳……早生贵子……”
“你敬这句敬八回了,换一句罢……我如何生得了那么多娃娃,”龚致远懵懵端着酒喝了,一口下去全身麻,站起来摇摇晃晃周遭一看,打个酒嗝:“……这,是我家?……我家好大,我家好漂亮,我媳妇儿也漂亮,嗝,比你们都漂亮……怎么,突然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