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里寻兰(5)
柏晏清哭笑不得。他正欲开口,余光猛然瞥见右侧有寒光一闪!
柏晏清当机立断,驾马冲到了百里灏章的右侧,挡在了箭矢和和百里灏章的中间,大喝一声:“陛下!当心!”
而百里灏章此时正专心致志地张弓对准远处的一只狍子,听到柏晏清的呼声后猛地向右望去。只见白马一双前蹄高悬于空中,喉间发出痛苦的嘶鸣。然后柏晏清闷哼一声,就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
百里灏章当即扔下弓箭不管不顾地跳下马。他冲到柏晏清的跟前,眼前的场景触目惊心。柏晏清的白皙的皮肤上和青绿的衣衫上都沾上了泥土和枯叶。一支箭插在柏晏清的胸口,伤口处正汩汩地往外冒血。百里灏章颤抖着用手捂住伤口,鲜红的血就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侍卫已经匆匆赶到将两人团团围住。百里灏章大怒,喝道:“全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有刺客还不快追!”
就在这时,百里灏章感到一双冰凉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
柏晏清面无血色,眉头紧锁,挣扎着说道:“陛下,此处危险。……快走。”
说完,柏晏清就死死地盯住射出箭矢的方向。耳畔传来百里灏章焦急的声音,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一阵头晕目眩过后,柏晏清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时,柏晏清正在被两个小宫女喂汤药。他才一朦胧地睁开眼,就听到了小宫女欢欣雀跃的声音:“醒了醒了!你快去通报陛下!”
昏暗的帐内点了两盏油灯,火苗蹿动。柏晏清一时竟然也无法分清眼下是白天还是黑夜,自己究竟昏过去了多久。
留下的那一个小宫女看到柏晏清一言不发怔愣的样子很是着急,担心是不是又是中箭又是坠马的,伤势重了,把人给折腾坏了。
这时柏晏清说话了,嗓音嘶哑:“水。”
小宫女连忙应下了,倒了一小碗羊奶,扶柏晏清坐了起来,还边说着:“柏公子可算是醒了。陛下可急坏了。”
她端起碗拿起银勺,正欲把羊奶喂给柏晏清,柏晏清却直接接过了碗道:“我自己来就好。多谢。”
正在这时,百里灏章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御医。百里灏章上下打量了柏晏清几道,才长舒一口气。
百里灏章对御医道:“烦请您几位替柏公子好好诊治,看看伤情是否无碍。”
经过几轮诊治,柏晏清有些疲乏了。困倦之意上涌,打了一个哈欠。百里灏章见了,便吩咐人都下去,帐内就只留他二人。
柏晏清问:“陛下,敢问我昏睡过去多久了?”
百里灏章端起碗,舀了一勺羊奶送到柏晏清的嘴边。柏晏清不好推拒,只好乖乖地被他这样一勺一勺地喂着。
百里灏章道:“你已经昏睡了大半日了。……御医说需静养,朕怕扰你清静,只是偶尔探望。今晨,朕正想着你的伤时,刚好瞧见了一只玄狐,光泽上佳。等回到建安,朕就命人为你制狐裘。”
柏晏清唇色惨白,眼底却尽是笑意:“谢过陛下。”
百里灏章面露愧色:“柏公子,是朕没护好你。朕已命人去追刺客了……朕……”
见百里灏章自责,柏晏清笑着摇了摇头:“陛下无需感到自责。若陛下为刺客所伤,必会使得朝中动荡,人心惶惶,百姓惶恐。而我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人,若能护住陛下,既是应当,也是荣幸。”
1 柏晏清同百里灏章讲的与相马相关的话出自西汉帛书《相马经》。原句为“相头马头欲得高峻如削成,又欲得方而重,宜少肉,如剥兔头。”和“相眼马眼欲得高,又欲得满而泽,大而光,又欲得长大。”
第四章 月下情浓
一回到建安,柏晏清就感觉自己似乎被百里灏章分外留意了。
早晚膳食都有专人送来府上,清一色都是南方的菜肴。枸杞山药甲鱼汤,红枣桂圆汤,小笼粉蒸牛肉,米粉蒸排骨等等,每日还都不重样。
柏晏清再三推拒,却换来百里灏章的一句:你为朕受了伤,朕还不能让你补补身子吗?
过了些日子,又有人往府上送了狐裘。正如百里灏章所言,这皮毛是上等的好物。柏晏清摸着狐裘,眉心微蹙。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实在是让柏晏清受不起。他只好进宫,亲自向皇帝说明自己的请求。
百里灏章见到他倒是很高兴:“柏公子,你的伤如何了?好多了吗?听王玄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王玄是每日到柏晏清府上为柏晏清诊治的御医。柏晏清闻言答道:“托陛下的福,已经大好了。今后不必再劳烦王大人每日来我府上了。”
百里灏章却不大赞同:“事关柏公子的伤,自然该慎之又慎。”
柏晏清却道:“眼下伤口已经愈合。不敢再劳动王大人日日奔波。我心有愧。”
百里灏章拗不过他,只好应允。想了想又问道:“柏公子,送去府上的菜品可合你口味?”
柏晏清答:“陛下费心了。这些菜品精致可口,十分地道。”
百里灏章心中一喜:“那柏公子就多用一些!朕看你今日气色不错,只是还是有些许消瘦,要再好好养一养,健壮一些才好。”
柏晏清道:“谢陛下。美食佳肴固然是好,只是我身体已无大碍,陛下无需再差人送补品菜肴到我府上了。”
百里灏章有些不悦:“为何?伤虽好了,但身子还需调养。”
柏晏清道:“我知晓陛下的心意,甚为感激。只是我用惯了清粥小菜,实在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百里灏章心中苦笑,你怕是全然不知朕的心意。
百里灏章最终还是允了柏晏清的请求。只是胸闷气短,憋屈得很。有心思,却寻不着合适的由头送给心上人。
憋着憋着憋久了,百里灏章开始借酒消愁。醉酒了便没了那么多愁绪了。
醉了酒倒是不胡思乱想了,却胆大妄为了。
夜里,柏晏清听到门口传来喧哗声。披衣出门一看,就听到了百里灏章的声音。正在同侍卫们讲留在门外,不要进来。
柏晏清没想到百里灏章竟会带着一身酒气深夜造访。柏晏清唤了一声“陛下”,再给徐伯和婢女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暂且退下。
月朗星疏,清澈皎洁的月光似流水潺潺,倾洒了一地。此时的庭院中就只有百里灏章和柏晏清两个人。
百里灏章痴痴地望着月下的美人,多少天来的想念就被他借着酒劲儿吐露了出来:“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柏晏清不解其意,却还是想了想答道:“司马相如,《凤求凰》。”
百里灏章微微眯眼,笑了笑道:“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柏晏清一怔,继而乱了方寸。这种从未有过的莫生情愫让他感到心慌。几度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腊月的晚风寒凉,冻得柏晏清缩了缩脖子。
还是百里灏章率先开了口:“你穿了这件狐裘……很衬你。”
柏晏清颔首,恭敬地说:“多谢陛下赏赐。外面天寒地冻,不如……”
柏晏清正说着,百里灏章就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百里灏章有些微醺了,面上绯红,眼里却有星子闪烁,格外明亮。
柏晏清不由得向后躲,直到退无可退,被百里灏章大力按到了树上。枝桠上的白雪因这用力一按的缘故而抖落,雪花洋洋洒洒散落到柏晏清如绸缎般墨黑的散发上,还有少许落到了柏晏清莹白的面颊。
柏晏清感到百里灏章灼热的气息愈发向自己靠近,他摸不清百里灏章的路数,不由得手足无措。
谁知,百里灏章竟把他拥入怀中。头深埋在柏晏清雪白的脖颈嗅闻。
百里灏章喃喃低语:“晏清,你好香啊。”
柏晏清从未遇到过眼下这种情况,茫然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是推开他呢?还是……
柏晏清倏然望见了头顶梅树枝桠上那一朵傲雪盛放的红梅,佯装镇定道:“我身上怎会有香气,陛下闻到的,怕是树上红梅的香气吧。”
百里灏章这才抬起头,目光灼灼。柏晏清甚至都不敢同他对视。
百里灏章把柏晏清发间的冰雪轻柔地拂去,然后他的动作忽地顿住了。百里灏章笑了笑,说道:“怎么这里也有?”
还未等柏晏清弄清楚百里灏章所说的“这里”是哪里,百里灏章就捧住了柏晏清的脸。
当即,柏晏清就感到唇上被温热柔软的一物覆住了。良久,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吻。
他感到不妥,手忙脚乱欲挣脱百里灏章的桎梏,没曾想却被百里灏章更为大力地抱在怀里紧紧箍住。
少顷,百里灏章不再只是满足于此,他吐出舌头来回扫过柏晏清紧抿的唇缝。在柏晏清支撑不住,嘴唇微启的时刻,百里灏章便借此时机,伸出舌头探入进了柏晏清的口中。
柏晏清只想把百里灏章作乱的舌顶出去,没想到一来二去,两人的舌纠缠得更为热烈。一时间,柏晏清只觉得口中溢满了醇厚的酒气,让他也有些醺醺然了。再也抵抗不动,只得软软地倚在百里灏章的怀中。
柏晏清的不抵抗被百里灏章当成了纵容。百里灏章更为肆无忌惮地在柏晏清的口中大肆撷取幽兰芬芳。除此之外,他的手也隔着厚重的衣物不安分地游走在柏晏清的身上。
绵长的吻一个接着一个,似乎连分开喘息的短暂片刻都是浪费。柏晏清之于百里灏章而言,就像是软糯的糖糕,哪里有吃进去了还吐出来的道理。
在百里灏章近乎是贪婪地品尝着怀中可口的糕点时,一阵冷风刮过。寒风中像是还夹杂着冰雪碴子,如同刀刃一般刺伤裸露在外的皮肤。
怀中的人一哆嗦,手攥成拳,无力地捶打百里灏章的肩。百里灏章这才从狂热的迷恋中苏醒了过来。他放开了柏晏清。
柏晏清衣衫不整,狐裘掉落到了地上,半只肩膀和大片莹白的胸膛都暴露在外。柏晏清一脸懵懂茫然,好像并不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似的那般疑惑不解。与柏晏清天真的神色相悖的是他被吻得嫣红的唇瓣,还抹了一层水光。
晶莹的津液从柏晏清的唇角滑落,他伸出衣袖把涎水擦去。柏晏清盯着衣袖上的水渍看了许久,一脸十分困惑的模样。
又一阵风起,还未等柏晏清有所反应,百里灏章就连忙为柏晏清拢好衣衫,再拾起地上的狐裘为柏晏清披上,推他进屋。腊月的阵阵寒风彻底让百里灏章醒了酒。柏晏清如同遭受了凌辱一般的样子令百里灏章感到羞愧自责。百里灏章连余光都不敢扫向柏晏清。
方才有多么迷恋,多么狂热……眼下就有多么难堪,多么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