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里寻兰(9)
天上的星光,地下的流萤,光芒无处不在。竟让人分不清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被温暖的光包围,柏晏清胸口涌过一股暖流。
百里灏章怕惊扰到此情此景,轻声道:“朕听闻南方常有流萤?”
柏晏清看向百里灏章的眼里似有光芒闪烁,柔声道:“是。一入了夏,到处都是。儿时的夏夜,我时常捉了放放了捉。流萤在此处不常有,陛下是从何处寻来的?”
百里灏章道:“建安附近的南山脚下,有一处温泉,唤作汀芷泉。朕听说那里常有流萤,想着你或许喜欢,就命人捉了些来。”
百里灏章侧过脸看向柏晏清。只见柏晏清伸出手来,一个小光团停在了他的指尖。柏晏清凝视着小光团的眼神无比温柔。
此时此刻,百里灏章觉得自己的心软得不像话:“你可欢喜?”
柏晏清指尖的流萤飞走了。他的目光追着流萤远去的方向望了片刻,缓缓道:“欢喜。”
百里灏章压抑了多少天的情感汹涌澎湃,他上前抓住了柏晏清的手,激动地说:“晏清,别防着朕。让朕进到你心里去,好不好?”
柏晏清浅浅一笑,回握住了百里灏章的手。
这夜,柏晏清留宿在了静昭宫。两人相拥和衣而眠。
百里灏章本想吻一下柏晏清的鼻尖,但看到柏晏清水润含情的桃花眼又没忍住啄了一口他的嘴。两人黏黏糊糊地吻了许久,直到百里灏章感到身下某处硬得受不了了。
柏晏清水亮亮的眼眸盯着百里灏章看了半晌。见他表情似在极力忍耐着汹涌的情欲,柏晏清叹了一口气,手伸进了百里灏章的裤中。
百里灏章嘴唇颤了颤:“不。……让朕抱着你,抱一会儿就好。”
柏晏清并没有收回手。微凉的手指在柱身上轻柔地抚摸了几个来回,继而揉搓套弄了起来。最后柏晏清弄得手都酸了,百里灏章才发泄了出来。浓稠的白浆喷得柏晏清满手都是。
百里灏章拿来一张丝帕为柏晏清细细擦拭,而后啄吻着柏晏清的头发,嘴里喃喃道:“晏清。晏清。”
柏晏清就在他这一声声轻唤中睡着了。
第七章 南有星河
这天一同用晚膳时,百里灏章忽然问柏晏清,要不要随他一同去宜州。
宜州位于盛国与原黎国的交界处,原在黎国地界内。连年战乱使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加之宜州地处沅江中下游,一到夏季洪涝灾害频发,宜州百姓更是深受其害。
百里灏章道:“朕这几日收到宜州刺史徐子卿的奏章,说正打算修缮河道,治理水患。朕想亲自去看看。”
柏晏清道:“我愿随陛下同去。几年前,我四处游历时曾路过宜州。那时暴雨连下了十来日,所到之处满目疮痍,景象触目惊心……我深感无力自责。若能再去宜州,尽绵薄之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百里灏章颔首道:“那好。你收拾一下随身行李,我们即日启程。”
此去是微服私访,百里灏章并未带太多人随行。先走陆路,再行水路。到了宜州,已是初夏。
宜州刺史徐子卿已在岸上等候多时,见到百里灏章连忙行礼,一声“陛下”还未讲出口,就被百里灏章制止了,叫他不必大动干戈。
百里灏章道:“不必拘礼,先谈正事。”
一行人等由徐子卿带领到了徐家宅院。府邸内无什么其他花草,却处处都种植了苍翠的绿竹。微风一过,满园清新。到了书房,三人落座。有婢女为他们奉上新茶。
寒暄几句,百里灏章就问起了正事:“朕尤为重视徐爱卿在奏章上所提的修缮河道之事。可否请徐爱卿详细讲解一二。”
徐子卿拿出宜州地图,解释道:“宜州每逢盛夏雨水丰沛之季,沅江水位上涨,便是洪水频发之时。河道多年不曾有人清理,河道内泥沙堆积。约莫大半月前,微臣已命人去清理河道内的泥土沙石,今后河道也会定期有人清理。除此以外,微臣正与工匠商讨修建河堤之事。”
百里灏章颔首道:“徐爱卿,此举甚好。不过朕有一问。治水的根本有二,其一为排沙,其二为泄洪。至于其一你方才已有良策,那这其二……”
百里灏章的目光无意扫到了一旁的柏晏清。柏晏清正细细地看着地图,纤长的手指在地图上似是在描绘着什么。
百里灏章话锋一转:“柏公子,你有何想法?”
柏晏清没料到百里灏章会突然发问。正欲回答时,又侧过脸看了徐子卿一眼。
百里灏章知道柏晏清一向极有分寸,不该过问的从不过问,不该多言的从不多说一句。百里灏章便鼓励道:“但说无妨。”
柏晏清道:“方才徐大人提到修堤,确是紧要之事,可却并非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法。”
徐子卿道:“敢问柏公子有何高见?”
柏晏清道:“称不上是高见,只是拙见而已。前几年我四处游历,在一本古籍上曾见过“开山凿石”之法。”
百里灏章眉峰一挑。徐子卿不敢确信地问:“柏公子是说,要开山引流?要开凿的,可是这岳峨山?”
柏晏清肯定道:“正是。”
柏晏清一面在地图上描画,一面道:“若能开山,既可解宜州洪涝,又可解彦州干旱。”
徐子卿略一思索,又道:“柏公子所言确实不错。可若开山,恐消耗大量人力物力。”
柏晏清道:“虽说艰难,但此举若成,便可福及千秋万代。消耗人力物力不可避免,但开山也并非不可行。古法有云,在山石上开槽,再往凹槽处添加柴火干草,使其燃烧。燃烧的火焰会使山石爆裂开来,便可大大加快开山的速度……”
百里灏章在一旁听二人交谈,脸上一副朕心甚慰的表情。
傍晚时分,徐子卿领二人在宜州本地一家雅致的酒家用了晚膳。饭桌上三人都小酌了几杯梅子酒。饭后,百里灏章说想四处走走,不必陪同,徐子卿便奉上了手绘地图。讲解一二后,送二人到宜州最为繁华的街道上。
柏晏清见百里灏章总是时不时朝自己看上一眼再乐上一乐,很是费解。
柏晏清问:“陛下,我的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吗?”
百里灏章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自然是有的。晏清的脸上有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之貌。”
柏晏清面露羞赧之色,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冰白的脸颊泛起淡粉:“陛下莫要再取笑我了。”
百里灏章打趣道:“方才你同徐子卿说话的模样,像极了当家作主的老板娘,朕喜欢得很。”
柏晏清听百里灏章越说越离谱了,也就不再作声,装作没听到。
百里灏章自言自语:“话说回来,徐子卿此人倒还不错,不愧是丞相教出来的人。言谈举止端正无可指摘,不卑不亢,不阿谀奉承,但却肯接纳新知。不像丞相那个老古板……哎,晏清,你看有许多人围在那处,我们也去瞧一瞧。”
两人沿街一路走,看到了不少卖荷叶莲蓬菱角油纸伞大叶茶的小贩。百里灏章到哪儿都要问上柏晏清一句,是否想要买一些。柏晏清连连摆手。
走着走着,柏晏清的脚步忽然一滞。
小贩瞧见柏晏清正望向这边,知道这是生意要来了,便精明地凑了上去招呼道:“两位公子,来尝一尝糯米糖糕吧!好吃的哩!”
柏晏清正欲掏出钱袋,却被百里灏章抢了先:“老板,来一份!”
小贩兴高采烈地掀开盖子取出一支竹筒。趁小贩正在撬开竹筒时,百里灏章凑到柏晏清的耳边低语:“朕不吃,买给你。”
糯米糖糕是这一带常见的小吃。将糯米,少量小红豆,桂花一同放入竹筒中蒸。约莫两个时辰过后,打开竹筒,把糯米糖糕从中取出,放在箬竹叶上,再抹上一层蜂蜜。糯米糖糕甜而不腻,软糯可口。
柏晏清悄声问他:“当真不要?”
百里灏章瞥了一眼糯米糖糕道:“不要。我不爱吃甜。”
柏晏清抿嘴一笑。百里灏章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辩解道:“但是你做的红豆汤圆我是爱极了的!”
卖糯米糖糕的小贩一听便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时不时往两人身上偷瞟。
柏晏清好笑地看了百里灏章一眼:“那你也没吃完。”
百里灏章大言不惭:“我那不是忙着吃……”
柏晏清匆忙打断,双颊绯红:“别说了。”
正好此时小贩把抹了蜂蜜的糯米糖糕用箬竹叶包好,递给柏晏清,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吃再来啊!”
柏晏清道了句谢,接过糖糕脚下生风,百里灏章追了上去,远远的还听到那卖糯米糖糕的小贩对着其他小贩惊叹道:“今儿我是见着活的断袖了!”
百里灏章不屑一顾:“少见多怪。”
柏晏清无可奈何:“陛下,你可少说两句吧!”
走了没一会儿,百里灏章又发觉柏晏清多看了藕粉两眼,二话不说又买了一碗藕粉。柏晏清不敢再到处乱看,寻思着给把百里灏章弄到哪个不能随便买东西的地方才好。
正思考着,忽地看到了停泊在岸边的几只小舟。柏晏清灵机一动:“陛下可愿与我一同乘船到湖心瞧上一瞧?”
同船家讲好后,两人一前一后坐上了一只只能容纳二人的小船。
泛舟湖上,四周荷花香气环绕,恬淡芬芳。泛舟穿过层层荷叶时,偶尔惊动了叶上的露珠,晶莹的水珠就在荷叶上翻滚了几下,又落入了湖中了无痕迹。落日西沉,日头隐匿于群山背后。遥远的天际一片苋色橘红。
百里灏章划到了湖心,离岸边已有了一段距离,连岸上的景致都看不分明了。
他把桨甩手一放,笑道:“晏清,看你够累的,快吃吧。”
柏晏清闻言回首,一手拿着一个糯米糖糕,一手端着一碗藕粉,表情有些许困扰和无奈。在岸上时,边走边吃似乎不妥,柏晏清想了想,便拿好没有吃。在船上时,小舟十分狭小,没有放置吃食的地方,再加上百里灏章正撸起袖子卖力划船,柏晏清也不好意思自己独享,又拿好没有吃。
听百里灏章这么一说,柏晏清便问道:“陛下,当真不尝一尝?”
百里灏章认真道:“不尝了。朕想看着你吃。”
天色已晚,天地间万物皆融于浓稠似墨的沉寂。除了满天星光和其湖中倒影,以及更远处岸上的灯火外,就只余船头的那只随着晚风轻轻摇曳的红灯笼。百里灏章看着暖黄火光下,连吃起东西来也斯斯文文的柏晏清。心中不禁感慨,朕的晏清真是什么时候都美得让朕心醉。柏晏清就这样在百里灏章灼热的注视下吃完了糯米糖糕和藕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