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里寻兰(6)
百里灏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醉了酒,让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思慕。可能是日日夜夜的旖旎妄想和春梦作祟。他本只想为柏晏清抹去唇角的冰雪,却不想……
百里灏章仓皇逃离,自他记事以来他不记得自己有这般狼狈过。没想到到了大门口却被柏晏清喊住了。
柏晏清似乎并未被方才的事所影响,还是那样云淡风轻。他的声音像月光一样干净澄澈:“陛下,饮酒伤身。切记要饮一碗醒酒汤才好。”
百里灏章辗转反侧,心绪难平。明明酒会叫人神志不清,但是他此刻的头脑却无比清醒,是想糊涂也糊涂不了。方才的吻是甜蜜的,唇上好像还留有柏晏清唇瓣的温度。可是羞耻也是真实的,他真的逼迫柏晏清同他拥吻了。哪怕作了那么多香艳的梦,百里灏章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竟会如此这般没有定力克制不住,急赤白脸地就把柏晏清捉来亲热。他本想循序渐进,细水长流地向柏晏清求爱的。
那又如何,哪怕他因此厌恶朕,朕也喜欢他。百里灏章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个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就在曦光里混沌地入眠了。
然而辗转反侧的不仅仅只有百里灏章,柏晏清也同样。他在床榻上躺了不知多久,百里灏章炙热的拥抱和有力的臂膀好像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烙印。
柏晏清伸出手来,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来回摩挲。
他索性从榻上坐了起来。
窗外几只鸟雀飞过,在枝头跳跃欢歌。黛青色的天际隐隐泛起亮光。柏晏清穿好衣衫,在书案前提笔蘸墨。本来正写着“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没曾想写到“为欢几何?”时却开始接着写起了百里灏章月下念的那句“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待到柏晏清发觉时,他只得无可奈何地搁笔,长叹一声。
他没有想到百里灏章竟然对他存了这样的心思。
若是旁的什么要求,柏晏清也愿尽力一试,以回报百里灏章的仁厚之举。但若是这个……
从小到大,比起爱慕,他所遭受的冷眼与厌恶要更多上许多。他也更为熟悉那些或惧怕或鄙夷的目光。
可喜爱……
这让他感到陌生。
百里灏章善待百姓子民,善待兵士战俘,也待他很好。但他回应不起。因为他们彼此的身份立场,还因为……他身有隐疾。倘若百里灏章日后知晓了他是雌雄同体之身,想来也会露出那样厌弃的神情吧。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众人嘈杂的声音搅得他脑仁剧痛。
柏晏清捂住胸口大口喘息,过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他深知自己怕是配不上百里灏章的喜爱。一个都不能被生身父母所爱的人,又怎样被他人所爱,又怎会爱别人呢。
柏晏清想起百里灏章明朗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正所谓求而不得,寤寐思服。若能求而得之,想必也不会这般喜爱了吧。
秋猎林中遇刺的一幕忽然在脑海闪现。柏晏清叹了一口气。更何况自己对他还有所亏欠。
柏晏清暗暗有了打算。
一大清早,王小二打着哈欠扫着醉香阁门口的那片地,忽地瞧见了一位白面书生似的公子,正站在醉香阁的门口。
王小二走上前去道:“公子,我们这儿还没开门呐,您……”
听到王小二的声音,那位公子转头看向了王小二,王小二这才看清了这位公子的正脸。真真可以说是眉目如画,眼波流转夺魂摄魄,叫人移不开眼。明明是男子,长得竟然比他们醉香阁的花魁还要美。王小二思忖,这么美的人儿还用得着来青楼寻欢作乐?
那公子开口,声音温柔如潺潺流水,说的话却惊掉了王小二的下巴:“店家,敢问请问此处可有小倌?”
百里灏章度过了一个坐立难安的新年。年前的醉酒失态让他羞愧难当,再难面对柏晏清。只觉得好不容易动了心却估摸着没有了和心上人两情相悦的指望。百里灏章懊恼不已,他又怪酒又怪那催情的兰花香。
虽然无颜面对柏晏清,但是该送的年货倒是都差人送去了柏府上。百里灏章心里多多少少是盼着柏晏清会有所回应的,哪怕是托人捎句话也好,百里灏章也好从只言片语中知晓柏晏清是否还在怪自己。但是除了谢恩以外,什么都没有。
明明是个家人团圆,喜气洋洋的好日子,百里灏章却生出了一种孤家寡人的苍凉之感。
正月十五,傍晚。
百里灏章百无聊赖地浏览着呈上来的秀女名册。说不上厌恶,只觉得乏味至极。百里灏章摇摇头,深感和素未谋面的人共度一生是如此荒谬的一桩事。大抵名册上的女子也是这样想的吧。他想。
李福突然快步走了进来,凑到百里灏章身侧耳语了几句。
百里灏章陡然一喜,问道:“你说的可真?快传!”
百里灏章听说他日盼夜盼的柏晏清终于被他给盼来了,当然是喜不自胜。什么尴尬懊恼,统统都忘了个精光。可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委屈。朕等你来等了这么久。
百里灏章神色复杂,问道:“柏公子今日来是为何事?”
柏晏清似乎消瘦了些,显得愈发清俊。他身长似鹤,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衫,腰挂玉佩,腰带上用银丝线绣制了兰花纹纹样。
柏晏清道:“许久不见,陛下新年过得还好?今日是正月十五,我煮了些汤圆。聊表心意,不成敬意。”
李福正欲上前接过柏晏清手中的食盒,却被百里灏章拦下了。
百里灏章直勾勾地盯着柏晏清:“李福,你先下去罢。”
按规矩,若非出自御膳房的膳食都要经过仔细查验。李福犹豫,观察着百里灏章的脸色:“陛下……”
百里灏章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下去。”
李福听从命令退下了。柏晏清提着食盒走到百里灏章身侧,把食盒放置于案上。柏晏清抬眸看了一眼百里灏章,再将食盒开启。慢条斯理的动作举止间自有一番温文尔雅的气度。
食盒内有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圆,汤上面漂浮着细碎的桂花花瓣,甜香四溢。
柏晏清问:“还热着呢。陛下想用上一些吗?”
柏晏清被笼在一片暖黄色的光之中,在这个夜晚显得尤为温顺柔软。百里灏章盯着他捧着白瓷碗的那双纤长素白的手,倏然生出了一种想与他长厢厮守的心情。
百里灏章接过碗,两人指尖碰触的瞬间,百里灏章不留痕迹地闪躲了一下。
勺子在汤水中搅动,汤面泛起阵阵涟漪,桂花瓣也随之旋转。百里灏章舀了一只汤圆,咬上了一口。入口即化,软糯香甜。
百里灏章问:“红豆?”
柏晏清回道:“清晨去早市买了些小红豆,与蜂蜜,梅子一同煮成的豆馅,陛下可还吃得惯?是否甜了些?”
百里灏章道:“怎会?朕觉得正好。多一分则过甜,少一分则不够。”
柏晏清唇角带笑,垂眼颔首。
百里灏章踌躇片刻,也还是开了口:“柏公子,那夜……”
柏晏清却打断了他。柏晏清目光清澈温柔,缓缓道:“陛下……您想要我吗?”
1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出自(汉)司马相如《凤求凰》。
2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出自(宋)辛弃疾《摸鱼儿》。
3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出自(唐)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
第五章 春宵
百里灏章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柏晏清的。
除了索取,百里灏章什么也做不了。
柏晏清柔软的舌简直要把百里灏章逼得发疯。这是百里灏章在清醒时初次感受唇齿相依的美妙。舌尖仿佛还舔舐得到桂花香甜的味道。
柏晏清怎样都叫百里灏章心动。柏晏清闭眼启唇,嫩粉的舌尖伸了出来的时候让百里灏章心动。柏晏清温顺地抱着百里灏章,回应一个又一个缠绵热烈的吻的时候让百里灏章心动。长吻过后,两人分开时,柏晏清白嫩的脸上泛起潮红的时候也让百里灏章心动……
百里灏章把柏晏清钳在怀中,生怕他反悔要逃:“晏清……我想……”
柏晏清忽地一用力,把百里灏章按在了床上。
柏晏清跨坐在百里灏章的身上,为自己宽衣。不一会儿,柏晏清的腰带被他自己解了下来。一时衣衫半遮半掩,反而衬得裸露在外的一小片胸腹更加引人遐思。
夜夜春梦梦到的人就坐在自己的身上。精雕细琢的模样,仿佛是个玉做的美人儿。百里灏章情难自禁,欲伸手探入柏晏清的衣内摸索。
正在此刻,柏晏清却略带歉疚地道:“陛下,对不住。”
说完,他就把自己解下的腰带缠到了百里灏章的眼睛上,蒙住了百里灏章的眼。
百里灏章发懵,问道:“晏清,你这是作甚?”
柏晏清从百里灏章的身上下来,边把屋内的油灯熄灭,边答道:“陛下,稍等。”
待屋内一片黑暗,只留皎洁如水流的月色倾落一室时,柏晏清坐回到了床边,褪去身上剩余的衣物。在褪去里衣的时候,他咬住下唇挣扎了片刻。最终他还是留下了里衣,用里衣下摆遮住了下体。柏晏清稳了稳心神,把近日来在醉香阁的所观所闻在脑海中粗略过了一遍。
百里灏章听到衣料窸窸窣窣的声响停了,便出言询问:“晏清,怎么?”
柏晏清起身跨坐到百里灏章的身上为百里灏章宽衣,答道:“无事。”
白净修长的手在百里灏章的身上游走,为百里灏章褪去衣物。百里灏章忽地捉住了柏晏清的一只手,拉到自己的唇边啄吻。
柏晏清一慌:“陛下!陛下……莫要再动。”
百里灏章轻笑道:“你又是遮我的眼,又是叫我莫动,朕真是捉摸不透你。”
柏晏清咬了咬下唇:“我……我身子丑陋不堪。让陛下见了,恐污了陛下的眼。”
百里灏章更是不信,正欲坐起,却被柏晏清匆忙按下。柏晏清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若陛下执意要动,那便没有下回了!”
言罢,柏晏清才意识到这话极为不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地想解释,却如失语了一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百里灏章宽慰道:“好好。那朕便不动了。”
此刻,百里灏章精壮的胸腹都裸露在外,肌肉结实紧致。柏晏清的手终于伸向了百里灏章的绸裤,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也可感受得到内里的物什是多么的硬挺炙热。柏晏清心一横,扯下了绸裤,一根硕大的阳物当即弹了出来。紫红色的粗长柱身上青筋虬露,如同青龙绕柱。柏晏清未曾见过这么威风凛凛的阳具,惊呼一声,又小心翼翼把自己的里衣下摆撩起一个小角,低头瞟了一眼,却只见白生生的,如玉石般的阳物安静垂在腿间。柏晏清撇了撇嘴,小声嘟哝道:“怎么都没下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