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怎么了?”卡罗尔站在那儿,带着一点警惕的语气,问。
安吉拉·克莱顿也忧心忡忡地说:“即便是订婚,那也已经是周二的事情了,不至于今天也来不了。而且就算来不了,也应该来得及写封信过来说明一下吧。”
拉米法城内的通信,就算比不上地球,但也可以在一天左右的时间,将信件送达。
而这已经是周六了。距离布鲁尔周二订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
年轻的达雷尔略微有点惊恐地说:“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看起来,达雷尔在上一节课听闻了失控的时轨的存在之后,被吓得不轻,到现在也还没能从那种惊恐中缓过神来。
在场最为年长的富勒夫人望向西列斯,说:“诺埃尔教授,你应当是我们中最后与布鲁尔交流的人,他有说过什么吗?”
西列斯听到这个问题,沉吟了片刻。
在意识到布鲁尔第二次未能出现在历史学会的入门课堂的时候,西列斯就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上一次缺席,还情有可原;但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他想了一会儿,便说:“上一次与他见面,是周一的下午。当时他对我说,他在前一天,也就是周日的时候,听从富勒夫人您的建议,约见了他的未婚妻……”
“等等。”富勒夫人敏锐地让他暂停一下。
与此同时,安吉拉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其他几人,包括卡罗尔、埃里克、达雷尔,以及西列斯在内的四个男人,却全都有些莫名其妙。
富勒夫人的身上散发出莫名的威严,她问:“你的意思是,他在订婚前三天约见他的未婚妻,并且他的未婚妻真的与他见了一面?”
西列斯缓慢地点了点头,说:“是的。”
富勒夫人与安吉拉对视了一眼。
富勒夫人保持了沉默。
而安吉拉则迫不及待地说:“这不可能!这不符合康斯特公国贵族们订婚时候的做法。那些贵族夫人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在订婚前一个礼拜,未婚夫妻是绝对不可以见面的!”
四个男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安吉拉摆了摆手:“你们肯定都不知道。只有古板的贵族们还继续遵循着这个守则,而且,男人们更加不了解这事儿了。我是在礼仪课上,被老师叮嘱过这事儿……呃,对。”
她好像突然觉得自己失言了,可在场没人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她也偷偷松了一口气。
富勒夫人在这个时候补充说:“如果我早知道布鲁尔在当时的三天之后就要订婚,我就不可能提议他去约见未婚妻。这绝对不可能被他的母亲,以及他的未婚妻的母亲同意。”
西列斯这才恍然,他说:“但是……他的确见到了他的未婚妻。”
富勒夫人的眉眼间仍旧酝酿着那种深沉的威严:“那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情出了错。”她望向了卡罗尔,“卡罗尔,你觉得呢?”
尽管她将话头抛向了卡罗尔,但是这个时候,任谁都无法小瞧这个之前还笑眯眯、和蔼又慈祥的老妇人。
卡罗尔沉思了片刻,最后斟酌着语气说:“我同样有些担心。但是我并不清楚这件事情的危险性,或许你们可以在课后……”
“等等,卡罗尔。”西列斯说,“我还没讲完。”
卡罗尔与其他几名启示者都有些困惑地望着他。他们都以为,布鲁尔只是和西列斯说了与他的未婚妻见面的事情——而这事儿就已经够古怪的了!
思维活跃一些的,像安吉拉,她都已经想到骗婚之类的事情了。也许布鲁尔的未婚妻是冒充了一位贵族小姐,然后因为她答应布鲁尔在订婚前见面,这事儿就暴露了。
本来没有反应过来的布鲁尔可能在回家的时候告知了父母此事,于是一下子明白过来,私下找未婚妻对峙,随后他的未婚妻小姐痛下杀手,而布鲁尔近些日子就不得不到处逃亡……
安吉拉的思路,已经开始往书店里的冒险小说上发展了。
但是这个时候西列斯却又说话了。
他望向卡罗尔,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他说,当他看见他的未婚妻的时候,就如同信徒面见神明。而他的家族档案中,也的确有着与信徒面见神明相关的记载。”
卡罗尔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就变了。
666号房间在短暂的时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其他人是没怎么明白西列斯的意思,而卡罗尔正是因为明白,所以表情才一瞬间变得严肃。
他深深地望着西列斯,说:“请再仔细说说。”
西列斯回忆着,然后说:“他说他的家族档案中,记载着先祖曾经得到过一本小册子,其上记录了一个信徒面见神明的故事,并且配有图画。
“这本小册子已经在家族迁徙的过程中遗失了,但是相关的记载留存了下来。他说,那幅图画上画着一个跪拜的小人,还有一团高高在上的乌云,乌云中仿佛藏着什么东西。
“……他的家族是在四百年前,迷雾刚刚消散的时候,来到康斯特公国的。”
西列斯的语气向来平淡,但是他说话时候的轻微顿挫,总能让人觉得他是在讲述一个历史悠久的故事。而他说出来的东西,也的确带给人们些许的震惊。
卡罗尔十分认真地问:“你确定,他说这本小册子已经丢了?”
西列斯回忆了一下,点头:“是的。他说在四百年前就已经丢失了。”
卡罗尔稍微松了一口气,随后说:“那这事儿可能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重。当然,”他轻微停顿了一下,“可能也已经很严重了。”
不明就里的启示者们纷纷睁大了眼睛。
“这个内容本来就是要在今天向你们讲清楚的。没想到布鲁尔也可能与这方面的问题……”他含糊地说,“扯上了关系。”
富勒夫人问:“所以,这是我们迟早会知道的事情?”
“是的。”卡罗尔点了点头,他又说,“如果布鲁尔能早一些时候知道,或许……”
“那为什么这节课不提前一点?”达雷尔几乎脱口而出。
卡罗尔略微有些困扰地望了望他,然后说:“正如我上节课所说的,失控的时轨,以及……与失控时轨有关的一些人,他们并不是经常出现。
“而让你们早一点掌握这份力量,早一点明白启示者的含义,才是更为重要的。如果连最基础的概念都不知道,那么即便我想要跟你们讲解失控的时轨,你们也根本听不懂。”
达雷尔怔了一下,有些惭愧地说:“对不起,卡罗尔。”
“这没什么。”卡罗尔一如既往地露出了笑容,“其实我也想向学会那边建议一下,提前让入门的启示者多了解一下这个领域的危险来源。
“最近城里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但是……这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自身力量的强大才是安全的最大保障。”
他们都受教地点了点头。
卡罗尔随后望向始终沉默的西列斯:“西列斯,我想说——请不要责怪自己。当时的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布鲁尔与他的未婚妻约见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要有心理负担。”
西列斯摇了摇头,他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我能在周三的时候更为警惕一些……”
“‘如果’。”卡罗尔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布鲁尔真的因为家族历史而引来了一些人的关注,那么,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早有预谋。不是我们想要帮助他,就真的能够帮助到他的。”
西列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明白。卡罗尔,谢谢你。”
西列斯的确因为自己当时的疏忽而感到些许的懊恼,但是当时的他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而这种心理负担,对现在的他,以及处境不明的布鲁尔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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