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阿尼在普莉西亚眼里还是个小宝宝呢(她倒觉得九岁的自己已经足够成熟了),没有人寸步不离地照顾怎么行?
阿尼有点困惑,长途旅行让他的脑子有点迟钝,回忆具体细节使他突然感觉特别吃力。
普莉西亚立刻发现了他的疲惫,让埃拉比安排他洗漱睡觉。
“等你醒来, 就有惊喜。”普莉西亚这么说:“做个好梦吧,阿尼。”
可是阿尼却睡得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外出了一趟的缘故, 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 翻来覆去都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今天他有点儿想叫人陪着自己睡——阿尼不好意思提这个要求。
于是他爬下床从斗橱里抽了个最大的长形抱枕拖上床, 抱着才勉勉强强睡着了。
德维特公爵差不多是在下午三点钟的时候让埃拉比去叫醒阿尼的,休息固然重要,但过于放纵会打乱阿尼原本很优秀的作息习惯。
阿尼今天很有点起床气,不太愿意下床,最后还是埃拉比抱着他走出卧室的。
“可能有点儿发烧。”埃拉比有些忧心忡忡地对公爵说,他感觉怀里的孩子脖子跟手的温度都有点热。
“半个小时后再看看,他刚从被子里出来。”德维特公爵让人给阿尼戴上帽子,然后接过一脸郁闷的小儿子。
“阿尼,帝都有礼物给你。”父子俩离开城堡,公爵哄他:“你不想看一看是什么吗?”
阿尼把脑袋垫在父亲肩膀上,兴致不是很高:“是什么?”
公爵觉得小儿子遭遇了这一场意外之后变得黏人不少,以前阿尼是不会这么主动跟人亲昵的,他放轻声音:“是两匹小马——皇帝陛下送给你的。”
没有哪个男孩不喜欢马,阿尼精神果然振奋了不少,终于愿意支起脖子了:“在哪儿?”
“艾伯特要把它们牵过来了。”公爵把他放下地,这是城堡外围一片很漂亮的草地,此时的阳光不会过于强烈也不会过于微弱,晒得人很舒服。
阿尼睁大眼睛,果然看到艾伯特骑着马慢慢朝他们走来,两匹个头不高的小马跟在后面,一黑一白,十分可爱。
“它们都还很小。”艾伯特下了马,朝阿尼笑笑:“要不要摸一摸?”
当然要摸。
小马的个头跟阿尼差不多高,很亲人,阿尼摸来摸去,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这是皇帝陛下给你的礼物。”公爵半蹲着跟阿尼一起撸小马:“我和母亲也有礼物给你,虽然早了点儿,但我们认为是时候考虑你的骑士人选了。”
德维特是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传承下来的财富很惊人,但除此之外历代继承人要背负的责任也很庞大,因此家主安全一直是首要问题,白兰骑士团为此而生。
阿尼知道自己迟早也会有,但是……他不喜欢跟小孩子玩儿。白兰堡只有两个孩子,但帝都王子公主和其他贵族不少,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孩总是兴奋过度,汗津津的,女孩倒是也很喜欢他,但阿尼不喜欢被人摸来摸去。
阿尼问:“我不能要阿尔弗雷德吗?”
虽然阿尔弗雷德是父亲的骑士,但等他继承爵位的时候估计阿尔弗雷德还是很强——阿尼觉得男人年纪大一点完全不要紧。
公爵哈哈笑起来:“你不愿意让阿尔弗雷德退休吗?那他可要哭了。据说他这一次在那纹族发现了不错的苗子,要当做徒弟带回来呢。”
阿尼不爱听这个,绕到小马身后不说话了。
不管是阿尼还是骑士预备人选,现在他们年纪都还很小,公爵不愿意强迫阿尼立刻接受,只温和地跟他们商量:“现在只是预备试试看,并不是真正就定下谁做你的骑士。你离成年还有好多年呢,就当多了几个朋友一起长大不好吗?”
阿尼说:“可是我想要阿尔弗雷德。”
公爵伸手把他薅到身边,单手抱着站起身来。
“德维特公爵只会有一个骑士长,我和阿尔弗雷德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公爵说:“他会用生命保护你,保护普莉西亚和你母亲,但那是因为他的效忠誓言给了我,在你还没有出生以前。”
“等你继承爵位,阿尔弗雷德依旧会像我和你母亲、姐姐一样爱你,但那是完全不同的责任——以后你会明白的。”公爵摸摸他的脑袋,姿势跟刚才撸小马一模一样。
***
“所以,他们都是未来的白兰骑士?”艾利卡趴在窗沿往下看,白兰堡经常举办宴会,但像今天这样主角是孩子的场合不多,她有点好奇。
“艾利卡,你能不能有点姑娘的样子。”艾伯特头疼地把妹妹搬下来:“为什么你还穿着这个?母亲给你准备的裙子呢?”
艾利卡冲哥哥翻了个白眼,一落地就跑了。
艾伯特没空去抓她,今天他很忙,一个闹脾气的阿尼少爷就够大家受的了。
“还没找到吗?”他朝匆匆经过露台的人问。
对方露出了个苦笑,白兰堡这么大,一个小豆丁随便蹲哪儿都够人好找的。
“艾伯特!”埃拉比探过头来:“你看看普莉西亚小姐下面在干什么?”
艾伯特愣了一秒钟。
城堡花园的草坪上装饰了很多孩子喜欢的玩意儿,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桌上满是糖果、布丁、小甜饼和饮料,一眼看不到头,但宾客中年纪稍微大一点儿的孩子都跟家长一样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
谁都知道这次宴会是公爵为儿子挑选玩伴——或者说骑士举办的,虽然能受邀的孩子都出身良好,但如今爵位和财富是经不起家族越来越多的后代瓜分的。
稍微有点远见的家长都在有意识为自己的孩子开拓前途,现在无疑就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不管自己的孩子能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他们在出发前都会强调一定要给未来的德维特公爵留下深刻印象,能交上朋友则再好不过。
可是谁能想到目标人物却不在场呢?
“我本来预备让木马提前进场,但普莉西亚小姐说她另有计划。”埃拉比有点头疼:“请你看一看她要干什么?”
“没有。”艾伯特看着楼下草坪上的普莉西亚,阿尼不在,她自然是宴会的焦点,此时正在跟大家说话,从这个距离埃拉比听不到小姐在说什么,但能看到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她说让孩子们去找阿尼少爷。”艾伯特精通唇语,毫不费力地就把草坪上正在发生的事转述了过来。
“第一个找到的人有神秘奖品……小姐真聪明。”艾伯特挑眉。
寻人游戏自然比被家长牵着表演才艺有意思多了,不需要怎么鼓动,孩子们就都离开了草坪。
“可是阿尼少爷到哪儿去了?”埃拉比纳闷道:“他常去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一遍。”
阿尼在树上。
谁也不知道他其实会爬树——连他自己之前都不知道。这算是突发奇想,他走在花园里,看到这棵树冠最浓密的树,突然就很想上去。
于是他就爬上来了。他不觉得自己是在想念那纹族那个被挂得高高的木屋,但愿意承认树木的气息使他心情变好。
阿尼坐在树干上,翘着脚透过树枝和叶子偶尔能看到有人在找自己,心里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兴奋感。阳光从缝隙洒在他身上,暖乎乎的,叫人昏昏欲睡。
谁也不知道我在这里,他心想,没有人能找到这个地方。
于是阿尼很放心地抱着树干睡着了,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空气已经变得有些凉。
“你醒了?”有人这样问他。
阿尼探头去看,另一边的树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孩子,看着比他大一点,长得很俊秀,尤其是那头纯粹的金发——乍一看还以为是太阳掉到树上了。
阿尼抱着树干不说话。
他有点想下去了,但突然发现自己不太会下树。
得不到回应,那个男孩也不恼,很熟练地在树干上站起来,开始顺着树干上凸起的树枝和结巴往下爬,阿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动作,然后慢慢探出一只脚,学着他的样子往下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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