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露太太和戴夫显然不是可以接触得到庄园主的阶层,绞尽脑汁也没能再说出一点儿荆棘庄园的事了,十分不好意思地搓手出去了,把光线最明亮的客厅留给他们‘享用’食物。
莫克文是典型的内陆王国,像羊角村这样的小村子用的还是加工手段落后的粗盐,本身还带着一股子涩味儿,米露太太大概是怕怠慢了贵客,还使劲放了不少,弄得炒鸡蛋又咸又苦,饶是已经习惯了野外露宿的公爵也还是难以下咽,倒是兔头店长什么都能吃得挺香,一点都看不出昨晚失态的模样。
“那么,要回到庄园哪儿去吗?”公爵故意问他:“只有那里有马车。”
店长瞪圆了眼睛:“我昨天晚上说的话都被您扔到花园里去了吗?我们-绝不能-靠近-掌灯人。虽然不知道那个荆棘庄园的主人是什么来路,但和掌灯人有关系的不会是什么好人。唔,这样一来,半夜拉着尸体到树林里掩埋的行为,还有天方夜谭般婢女无故失踪的传说倒是有了理论依据,那个庄园应该是在探索某种见不得光的仪式……但通常的邪法爱好者是没有门路,也没有本事接触到掌灯人的,只有掌握足够力量和权柄的群体才能接触到它们。”
“所以掌灯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公爵追问。
从兔头店长的表现来看,他能感觉到那些不详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禁忌,但原因为何对方却死咬着不松口。
这反而使他更好奇。
“在潘尼格拉的贵族圈子里,也有黑暗之神的信徒,但德维特家族从未从他们口中听说过掌灯人。”德维特坐在杂乱拥挤的农家小房子里,神态却依旧像是端坐在华丽辉煌的厅堂里:“如果说他们都不是你所说的‘掌握足够力量和权柄的群体’,那么就只有黑金家族才符合你的描述。经过几百年的互相牵制和消磨,那些家族的版图此消彼长,莫非有人想要依靠邪神的力量重新进行势力洗牌?如果荆棘庄园的背后是某个黑金家族在操作,那么会是谁?”
白兰公爵侧过脸看向窗外,阳光在他的鼻尖上温柔地洒下一层金色,但他的轮廓却锋利得带有一丝冷硬:“是掌握情\\色与情报的狐狸?还是制作禁\\药与暴力的狮子?或者主持地下交易的猴子、没有理智的赌\\徒草原狼?”
米露太太在窗下种了一些驱虫的草药,芬芳的气味稍稍冲淡了屋子里的煎蛋味儿。
年轻的公爵无意识地屈指在木头桌面上敲了敲,若有所思:“这些下水道里的庞大怪物相互依存却彼此抵制,不论是哪一个想走旁门左道都很有可能。”
查理喝下最后一口酒,没有搭话。
这些在任何一个大陆的一个下城区里都宛如召唤恶魔的名字,被公爵用漫不经心、半嘲讽的口吻说出来,让他突然有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庞大怪物……吗?他觉得这个形容真是再准确不过了。
“不论是谁,我们都没有必要跟他们扯上关系。”他冷静地指出:“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哥伦布他们,然后远离这些可疑的人和事,在任何时候节外生枝都是不明智的。”
公爵的思路中断了,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但心里承认兔头的说法是正确的。
如果是在勒梅那,他有的是能任意支配的财富和权力,只要他感兴趣,皇帝的内裤颜色都能追查到底——当然,体面的贵族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但在势单力薄的多伦大陆,多余的好奇心很有可能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可笑,我们干嘛会跟他们扯上关系?”公爵哼了一声,说道:“让那个农妇把我的斗篷弄干净,再吃顿像样的晚饭,希弗士差不多就能跟记号找到我们了,至于那个锡兵,如果合掌祈祷和你那些寻人小魔术有效的话,他的安全也不成问题。我们很快就能低调地离开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自己榨干,只为了一朵小红花。
第四十三章
“冲锋!冲锋!自由的灵魂不会屈服!”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高喊着, 众人循声看去,有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草垛前一只老山羊威严地站在最前面,身边是几只气势汹汹的大鹅和母鸡,在这些动物身后, 一对看起来很狼狈的年轻男女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不住发抖。
“那不是约翰家的老山羊吗?为什么会说话?”胡子拉碴的农夫惊异地问。
“魔鬼!一定是魔鬼!它驱使畜生袭击人类!”一个老态龙钟的女人尖利地喊道:“把他们赶走!用草叉叉死!骨头也要烧掉!”
被农夫们围起来的两个年轻人抖得更厉害了。
这时那只老山羊又叫唤了:“他们不是魔鬼, 只是一对可怜的有情人罢了,只要你们让路——”
一个眼尖的人发现了什么:“草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请求你们。”两个年轻人里的姑娘开口哀求,她的鼻尖上有一点雀斑, 长长的棕色头发编成长辫子, 如果不是身上都是泥土和草屑, 看起来也是个可爱的姑娘。
“我们不是小偷, 只是路过——请求你们放我们离开, 向敬爱的欧尔德大人发誓,我们一根稻草也不会拿走。”
“你们不是羊角村的人,为什么会在我家的果园里?”站在最前面的拉渣胡子农夫大声说:“如果你们是好人家的年轻人, 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藏起来?你们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两个年轻人互看了一眼, 都没有说话,那个一头棕发,身材干瘦的男孩谨慎地拉着姑娘的手后退了一步。
这下子,心里但凡有些明白的,都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对年轻男女一身狼狈地出现在异乡,十有八九都是私奔的情侣。
不过和吟游诗人唱的浪漫故事不同, 乡下的私奔可不同于高贵的小姐或少爷爱上身份低贱的平民而携手逃离家族这种过于梦幻的情节,而多半是年纪正好的女孩儿父母不满意男孩的家庭财产, 不愿意遵从女儿的心愿, 想要以此换取更多的利益。
“你们是背叛了父母和家庭逃出来的吗?”胡子农夫大声呵斥。
棕发男孩摇摇头, 鼓起勇气说:“我们并不想背叛家庭,但是我的未婚妻有生命危险,我们是为了活命才不得不连夜逃走,请求您打开围栏,我们立刻离开,不会给你们惹上任何麻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立刻有一个醉醺醺的老头蹦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得罪了贵族老爷才逃到这里的?!这下好了,那些老爷的骑士马上就会来踩平我们的村子!你们这两个邪恶的、可恶的坏蛋!”
他的话像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农夫们握紧了草叉,愤怒得脸色发紫,为首的大胡子上前走了一步。
“高尚的灵魂不畏惧战争!”那个古怪的、情绪高亢的声音又叫喊了起来:“伙伴们!为了正义冲刺的时候到了!”
一个老妇人凄厉地尖叫起来——一只胖墩墩的母鸡朝她扑了过去,翅膀猛地盖到她的脸上,她吓得踩到了自己的围裙,一下子栽倒在地。
老山羊像骏马一样后腿直立起来,身边的几只大鹅张开翅膀,气势汹汹地朝众人扑去,农夫们又要去搀扶老人,又要抵御这些动物的攻击,心里又对这种反常的情景十分害怕,一时间竟然不能把它们都制服。
那个高喊冲锋的声音已经从老山羊的背上转移到了草垛上,在一片混乱中,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一个小锡兵趴在那里高声指挥:“莱福!他的弱点在左脚!注意!注意!他们的草叉很锋利!”
红发的姑娘先是被这个场景惊呆了,回过神来后她迅速弯腰捡起一个破了一角的旧水桶,狠狠地砸到了一个正在和白鹅缠斗的男人头上,那个男人晃了晃,踉跄着倒地了。那只鹅神气地踩到男人的胸膛上,伸长脖子叫了两声。
“艾米丽……”棕发男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艾米丽提起裙子,气势惊人地说:“别傻站着!难道你想害大家都在这里丢了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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