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歪了歪头:“鱼是什么颜色的呢?是小金鱼,还是吃的大鱼呢?”
鬼孩双目空洞,似乎听不到唐泽说什么。
它又重复着:“家里没有养猫。鱼很大,藏不到角落里。它不在水缸里。到底去哪里了呢?”
唐泽嘴角勾起的笑容没有淡去,他轻轻地擦着鬼孩脸上流出的血泪。说是擦,其实也只是用大拇指轻轻拂去而已,鬼孩乌青的脸上添了一些诡异的红色,反而更加可怖了。
唐泽轻声说:“我在问你话呢。”
鬼孩又开始重复:“家里没有——”
它的话被打断了,唐泽轻轻捂住了它的嘴。但是,阻止它的,不是这个柔柔覆上来的手,而是对面的人猛然爆发出来的阴寒,猛然沉下去的表情,以及他没有什么感情的话语:“小孩子,要讲礼貌。”
他脸上没有笑了,是一种很平板的表情,直勾勾地看着鬼孩。
“我最讨厌,不讲礼貌的小孩。”他嘴唇开合,眼睛却一动不动。
“你,不要让我讨厌。”他仍然轻轻擦着鬼孩脸上的血泪,动作和神情,却都教人觉得悚然。
鬼孩:......
就在唐泽脸上的不耐越积越多的时候,鬼孩开口了。与之前说话的不同,它说的有些磕绊,声音沙哑:“黑色,和白色。很大的,金鱼。”
“啊,很好,很好。”唐泽一瞬间变了脸色,那种柔和的神情又像面具一样,贴在了他的脸上。他满意地站了起来,“原来是黑色和白色,我最喜欢这两种颜色了。”
“你也喜欢,对不对?”他弯下了腰,轻轻拍了拍鬼孩的头,“这么说来,咱们两个,还真是挺像的呢。”
鬼孩没想到鬼宅中会闯进来这样一个异类,它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害怕,但是,还是死板地说着:“金鱼,去哪儿了。”
同时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在阴影中的,那些皮包骨头还有浑身是水的小孩一个一个走了出来,嘴里一遍一遍重复着:“金鱼,去哪儿了。”
声音越来越多,一个个形貌诡异的小孩,围绕着唐泽,一遍拍手一遍转着圈喊:“金鱼,去哪儿了。”
这声音叠加起来,有些像唐泽敲击陶瓷缸时候的感觉。一声接着一声,叠加起来,恐怖异常。
阴影中似乎远远不断地走出来一个接一个的小孩,数量很多,渐渐的,它们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一个圈,把唐泽围在里面。
唐泽看着它们。
这里的鬼还算有点本事,知道自己实力较弱,就玩攻心战。普通人,要是体格健壮,命火旺盛,挣一挣大概还能从这里跑出去,但是要是遭遇了这么多重复的东西,重复的大缸,重复的鬼小孩,重复的声音,三人成虎,如果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耳朵边重复,心理确实会遭受极大的冲击,甚至会产生自我怀疑。
一群面目诡异、只有眼白、双眼流血的小孩围着一个活人,嘴里重复着同样的话,它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瞳孔,却还是仰头看着被围绕着的唐泽,场面惊悚,冲击力非比寻常。
可是唐泽丝毫不在意,他泰然自若地处在鬼孩围绕成的圈中,看着围着他的孩子们慈爱地笑着,似乎自己是幼儿园的老师,正在带着孩子们做课间游戏。
他跟着孩子们的节奏动作一起拍手,一边微微笑着,跟着喊:“金鱼,去哪儿了。”
他不知不觉间融入了这个和谐有爱的大家庭,拍着手走到了圈子里面,一只手牵起一个小孩,跟着他们一起喊。
两只小手都冰凉彻骨,握住的时候,自己的手上留下了青黑的痕迹,唐泽满不在乎,眉眼带笑地,仍然跟着它们一起喊着,似乎只是在唱什么童谣。
此刻留在中心的,此刻竟然成了最开始给唐泽发布任务的那个鬼孩。一群鬼围绕着他木然地喊着,只有一个人满脸欣喜,好像在真的在做自己喜欢的游戏。
鬼孩:......
金鱼...
金鱼...
金鱼...
四面八方都是找金鱼的声音!
鬼孩面色本来就乌青,此刻更黑了。鬼宅里自然没有这么多鬼婴鬼孩,这些有的是路过被鬼宅吞噬的孤魂野鬼,有的是它造出来的幻影,智力低下,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对方占据了主动权!鬼孩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人的两只手,不对,不可能!他怎么不怕!
阴气侵体,怪异非常,正常人都受不了直接和鬼接触的冰冷阴毒,这个人怎么还敢主动去牵!
是个疯子!
鬼孩眼见事态有些控制不住,正打算脚底抹油开溜,那个人突然又走到了圈子中心,温柔地牵起了鬼孩的手。
疯了吧!
鬼孩更加疑惑,难道这个人真的疯了!他假装融入到那个圈子里,难道不是为了逃跑?
猎物再次回到圈套中了,可是鬼孩心里却更加忧虑。
这个人,到底耍什么名堂?
它死了没几年,一直被一种强大的阴气压制着,偶尔才能出来活动。今天终于感受到那种强大阴气彻底松开了束缚,好不容易闯进来一个活人,鬼宅中所有的鬼都垂涎欲滴,这个人闯到了它的地盘,本来以为自己就能从此找到替死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鬼孩心中戒备,脸上仍然阴毒。
它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此人力气很大,握着自己,像是被铁钳箍住了一般!
“找金鱼...开始咯!”来人神色轻松,好像真的在玩游戏一般!
...
鬼孩被唐泽强行牵着,走过一个又一个大缸。
“金鱼?你在这里吗?”来人彬彬有礼地对着一口缸询问。这口大缸上面,开着一朵又一朵的荷花,来人好像是来拜访了一样,礼貌地问着。
鬼孩更加坚信此人神经有些许不正常,不,是十分不正常!
它脸色越来越难看,来人强行拉着它的手,寒气侵体,手已经泛出了隐约的紫色,相必痛如针扎,可是那人却丝毫察觉不到一般!
鬼孩好不容易迈过了受淹死鬼多年压制的大槛,又迎来了精神病来袭的大槛!
可能鬼生,就是不断迈过一个又一个槛的旅程吧...
来人拨开了繁盛的荷花,底下的水清澈,一眼看不到鱼。
“确实没有鱼呢?”
他轻轻笑着,又拉着鬼孩来到另一口大缸处。
鬼孩心中觉得可怖,这么多的大缸,寻到什么时候!金鱼不过是个由头,让不小心闯入这里的人精神崩溃,神经衰弱,它好趁机夺命!
现在这个场景,却好像此人来这里游玩赏荷来了!
明明他应该是舞台上被围观的小丑,挣扎着求生的可怜人!
可是他现在,却好像是这个舞台的主人!
他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魔术师,表演着自己早已经练习百遍的内容。正因为烂熟于心,所以淡定从容!这个舞台,由他来掌握!
鬼孩面色不善。
唐泽又来到一处大缸。他似乎很偏好看花。这口大缸上面荷花开得繁盛,大缸虽然开口很大,但是放置着这些荷花,则显得完全不够用。荷叶呈深绿色,大大小小,有的重叠着摆在水面上,有的伸在水面之上,相互簇拥着,把怒放的荷花们遮盖住了。粉色的花瓣隐在绿色的荷叶之中,仍然香气袭人。
唐泽靠近了,他伸手触上荷花瓣,粉色的荷花,柔嫩的荷花,变成了一块红粉色的血肉,血水顺着唐泽的手留下来。
荷花的清香变成了令人作呕的尸臭!
唐泽嘴角仍然噙着微笑,好像感受不到这腥臭的血水一样。他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血水,嘴唇慢慢张开了,鬼孩心里一紧,只听见来人轻轻说:“盛夏,是荷花绽放的时节呢。”
他转过来看着鬼孩,不知为何,鬼孩竟然被一个活人看得心中一惊!
他眯着眼睛笑:“这是你养的花吗?”
鬼孩一时紧张,竟然没有说出话来。来人显然不是很有耐心的,等了两秒,立刻沉了脸色:“我在问你话。”
鬼孩那久不跳动的心脏,此刻竟然似乎因为惊恐和害怕而颤动起来!它黑着脸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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