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顾沨止说:“我没有生气,相反,还有些担心他的人身安危,这种入学测试……听着就不太友好。”
“入学测试需要单独完成,来自体制内的任何干预都将造成成绩无效。”苏格拉底说:“顾Sir,严禁插手。”
“你想多了。”顾沨止笑开。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十字架锁骨链。
这根链子是什么时候买的他已经不记得了,毕竟家里有很多类似的饰物,他根本戴不过来,也不会专门去记。这根之所以遗落在裤袋里大概率也就是哪次送去干洗没有及时取出来。
此刻,周围的人都胆战心惊的盯着顾沨止的反应。
这一波博弈怎么看都是杜晨飞在压着传闻中的顾沨止在打,顾沨止身上散发着那种跌落神坛的落魄,他们心中难免有些唏嘘,也迫切的想要知道顾沨止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会被激怒的吧?一定会。
要是打起来的话,他们要不要拉架?帮哪边才比较好?可都是难题啊!
“挺好。”顾沨止忽而亲昵的笑了起来,他放下了气泡水,改握住杜晨飞的一只手,将那根十字架轻轻放到了杜晨飞的手心里。
“作为前辈,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这根十字架我一直随身携带,开过光的。”他一本正经的说着,“愿主保佑你……出入平安。”
杜晨飞:“?”
不知怎么的,他竟从顾沨止的眼中读出了一种名为“惋惜”或者是“怜悯”的情绪,就好像他是一个罹患绝症的病人,即将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一样。
杜晨飞莫名的被激怒了,他下意识的想要扬手就这根十字架扔出去。然而有凑的近的人一把压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腕,激动的大叫道:“哇塞!是镶钻的耶!”
杜晨飞:“……”
这群土包子!
那人恨不能把脸都贴到他的手掌面上,只为看清更多的十字架的细节。
“我见过我见过!是卡地亚展柜里那款!要好几万!”
“顾神真是大手笔啊!”
“呜呜呜这就是来自前辈的沉甸甸的爱啊,好感动!”
全场沸腾,唯有盛欢还坐在原处,像一尊好看的雕像一动不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仿佛被他屏蔽了似的。
顾沨止垂眸复又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居然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打起瞌睡来,顾沨止的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旋身离开。
等他离开,盛欢才缓缓睁开眼,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要不装睡,这场闹剧指不定什么时候结束呢!他刚才是真担心顾沨止和杜晨飞现场打起来,杜晨飞也就罢了,动手未免降了顾沨止的逼格,没必要,真没必要,且他也不想变成“引起斯宾塞精英学子公然内斗”的话题中心,要知道历史上每一个引发争端的祸水都没有好下场。
他现在应该可以走人了吧!
这时,他听见另一侧的杜晨飞恼羞成怒的跳起脚来,大骂道:“卡地亚你们没见过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大抵是为了赚回一点儿面子,杜晨飞挣开周围吃瓜的一行人,理了理发皱的衣角,大声道:“我现在有点正事儿要出去,不跟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
“杜少这是急着去哪儿啊!”有人不解道。
杜晨飞似是等着他们问这句话,昂起高傲的头颅道:“咱们虞中的基金校董凌先生来了,他们家跟我们家是故交,我得去打个招呼,恕不奉陪了诸位。”
说完他紧了紧领带,在万众瞩目之下大摇大摆的绕出了屏风。
待到他也离开,盛欢才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他麻溜的从卡座里弹射起身,逃也似的绕出了屏风。
他长驱直奔洗手间的方向,在泱泱来去的人群里忽的看见了一个人。
足尖碰足跟,盛欢冷不丁一个趔趄,这种违背人类平衡规律的动作令他差点儿没摔倒,但即便是这样,他的瞳光还是没有从那处挪移至脚下。
——他看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魁梧老人。
那老人穿着高定的西服,大热天里面内衬的是一件丝绸的灰色高领,体面矜贵,在人群中分外夺目出挑,但他的脸色又异常的苍白,像是电影中复苏的吸血鬼,老年斑都被衬的显眼了很多。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盛欢的呼吸有一时半刻的凝滞,连带着手指都凉冷下去,那是震惊与骇然的结果。
这张脸……哦不,准确的说是这颗头,他见过——在医院的标本存放室里。
第25章
是长得相似吗?
不,不是。
盛欢曾经亲自怀抱过那颗头颅,其间他近距离的端详过那张脸,别说五官样貌了,就连几块淡色的老年斑长在哪个部位,分布如何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是同一颗头,同一张脸决计没有错。
这个断头的老人家合该死了才对。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行走如常,还完美的与周围的活人融为一体,如果换做其他人,此刻大概会像是看了一场沉浸式的鬼片儿一样原地一蹦三丈高,然后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
但盛欢毕竟是盛欢,是见过各种大世面的人,即便有一瞬间冲顶的惊异情绪,此刻也只会暂时的被他悉数吞进肚里去。
他记得那个老人的名字叫凌正亭,司机师父跟他介绍过,说是凌氏药业的CEO。
就在盛欢盘算着其中的脉络关系时,眸光一闪,杜晨飞那家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竟笑容满面的迎着凌正亭走了过去。
这变故来的突然,盛欢愣了愣,心底的疑云更甚。
原来所谓的基金校董就是这个凌先生?!
如果人没死,以凌氏药业的财力和知名度,成为虞中的基金校董倒也合情合理……只是杜晨飞知道凌氏药业前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么?他知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前天还是一具连头也没有的尸体?
盛欢凝眸。
疑点太多,他思忖片刻,飞快的用灭菌纸巾在额际用力擦了两下,给阿提密斯发去了消息。
“最近有凌氏药业CEO去世的消息吗?”
那边,杜晨飞像一块口香糖似的胶着凌正亭,满面堆笑,亦步亦趋的往远处的走了,来来往往的人群翻涌如浪,很快要将他们的身影吞没一般,盛欢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他洗手间也不打算上了,推挤着人群紧跟过去。
他身量清瘦,人又灵活,在会所狭窄的走廊里灵活如游鱼,很快就重新将杜晨飞与凌正亭捕捉到了视野之中,此处进了包房走廊,人流量渐渐稀少,地上是光华厚实的大理石板,走起路来脚步声明晰,视野也变得开阔,盛欢不敢跟得太紧,他发现比起杜晨飞的殷勤赔笑,凌正亭整个人显得十分冷淡,全程几乎目不斜视,更无需提给杜晨飞回应了,看起来都是杜晨飞在一厢情愿的倒贴似的……
猛然间,一所镶嵌在壁画长廊之上的包房的门打开了,一个男人从里面探头出来,神色凝重而警惕,这个男人盛欢认识,那天晚上交接凌正亭的头颅时就在现场,应当是凌正亭的长子。
这扇门的设计属实是将隐秘发挥到了极致,开得叫盛欢措手不及,于拐角处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圈住他的臂弯将他闪电般的拖进了对方的视野盲区。
“砰”
盛欢眼前一暗,光怪陆离的顶灯余晖都被来人宽阔的肩背遮住了大半,顾沨止左手撑在他耳畔的墙壁之上,另一手抄兜,微微低着头,狭长犀利的眸子里盛满了似笑非笑的忖度光芒。
盛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眼睛飞快的朝四方转动。
外面传来了一星半点的斥责之声,言辞不长,语气很差,随后杜晨飞从走廊岔口悻悻然疾步走过去,满脸吃了瘪的表情,应是被凌家长子赶了出来。他走的太急,倒是没有注意到嵌在这处的顾沨止与盛欢二人,后面也再没有人跟过来查看。
盛欢呼出一口气,心知躲过一劫,随后他曲一曲腿,试图从顾沨止的壁咚禁锢下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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