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难以忍受地移开了视线,沉着脸坐回轮椅上,把滑落在地上皱成一团的羊毛毯子捡起来,重新盖到自己腿上,用手指捋了两下自己的头发,自顾自地推着轮椅来到门口,背影透着一股阴沉的味道。
门口传来了细碎的对话,教皇的轮椅很快被人接手,从门口离开,雕刻着鸢尾和百合的门被关山,没有人失礼地往里偷看,始终坐在视线死角的尤里乌斯听着消失的声音,直到整个房间都被隐约的暴雨声充斥。
他转过脸,凝视着墙壁上跳跃着火焰的壁灯,雕琢成花苞状的水晶灯罩像一簇簇玫瑰,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模糊。
远在加莱的皇帝从翡冷翠的探子那里获得了一封秘密情报,教皇冕下将前往亚述督战,目前时间未定,但教皇的意愿非常坚定,为此似乎于教皇宫秘书长发生了矛盾;翡冷翠征召的第二批远征军已经渡过了黑海,两支军团汇合后将由南向北进军;翡冷翠枢机会议在短时间内连续召开了三次,教皇似乎在会议上宣布了什么争议颇大的命令,导致枢机们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弗朗索瓦四世对第二条消息不感兴趣,能让他提起精神来的事情都与拉斐尔有关,可是情报里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必须得承认,教皇座下那条狗将翡冷翠大部分消息渠道掐得死死的,哪怕是间谍辛苦传出了一点东西,也完全令人找不到重点。
不过他很快就不再抓心挠腮地好奇了。
随着第二批远征军团抵达亚述,并与第一批军团汇合,在成建制、有组织的军队进攻下,亚述混乱的小股叛军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很快教皇国的旗帜就在亚述南方的大片土地上飘起。
而叛军的消失并不意味着彻底的稳定,从翡冷翠派遣来的教士和书记官们一批批抵达,亚述原住民开始骚动起来,他们本能地抗拒着这个与他们堪称世仇的宗教,用敌视的眼神望着所有穿着教廷服饰的人,在发生了几次平民对修士的袭击后,一群教皇厅的秘书抵达了亚述,同时带来了教皇亲自签名的手令。
这个手令被后世称为《信仰自由法案》,它宣告了所有亚述人民都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信仰,甚至可以自由决定是否信仰,作为亚述俗世的君主,圣西斯廷一世将公正、平等地保护他们的每一个选择。
这个来自教皇的命令让亚述人民难以置信又欢欣鼓舞,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个抵抗理由,亚述局势一片向好的同时,以教皇国为首的教廷和信徒们却被彻底引爆了。
“教皇背叛了我们!”
信徒中响起了这个口号。
可恶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不让我涩涩【恶龙咆哮】
我很想写袖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这玩意,白衬衫马甲配上袖箍,这玩意真的太涩了,就和吊袜带、领带夹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透着微妙的感觉,那种成熟男人不经意间透露的魅力……prprpr,我对这类小道具非常没有抵抗力,简直是对我绝杀!
第104章
希望蓝钻(二十一)
例行的枢机会议,拉斐尔坐在教皇的位置上,双手搭在扶手上,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皮看着下方。
圣母厅的面积不大,恰好就是足够不到二十人坐下的大小,精工雕刻的长桌两侧距离适中地摆放着十二条高背椅,椅背的造型模仿了教堂树立的高塔,细瘦尖利的装饰物加上缠绕在上方的荆棘雕刻,令这些华贵的椅子看起来像是某种经过艺术化加工的刑具。
在此刻房间内如同凝固的压抑气氛下,这些椅子仿佛无限接近了刑具的作用,每一个坐在上面的人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但实际上他们谁都没敢动弹一下。
十二条椅子上只有五个位置有人,随着时间渐渐过去,那空空荡荡的七个位置愈发显得刺目。
五个到场的枢机都是波提亚的亲信,或是通过拉斐尔才拥有红斗篷的,他们天然地属于拉斐尔一派,但就算这样,他们现在脸上的表情也不能说是真的因为赞同拉斐尔才出现在这里。
拉斐尔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囿于立场问题,他们绝不会乖乖地按时坐在这里。
圣母厅里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枢机们含蓄地低着头凝视桌面,好像那张桌子上忽然开出了什么稀世名花,需要他们立刻品鉴,上首的教皇始终一言不发,掩在袖口下的手轻轻敲击着扶手,规律低微的声音像是重锤,每一下都击打在枢机们忐忑不安的心上。
“看来我们今天是无法等到那些尊贵的先生们了。”
当教皇冷不丁开口时,枢机们都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挺直了脊背。
“或许我们可以再让人去催一下……”马特拉齐试探着说,他表现出了比以往更加谦卑恭敬的神态。
当这句话出口时,其他几名枢机都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这是哪里来的傻子”。
关于《自由信仰法案》的颁布问题,枢机会议上已经争吵得不可开交,教皇将这个法案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消息最终还是传了出去——在颁布法案的教士们踏上前往亚述的船只后,那一次的枢机会议简直变成了战场,被蒙在鼓里怒火中烧的反对派们挥舞着花瓶和椅子大打出手,他们不敢对教皇动手,于是作为教皇派的马特拉齐们就倒了大霉。
感谢圣母厅良好的隔音效果,德高望重的枢机们在里面混战成了一锅粥,外面的人竟然没有听到多少动静。
只是会议结束后枢机们凌乱破烂的袍子和蓬乱的头发到底泄露了一些秘密,当然居功至伟的还有反对派们不遗余力的对《信仰自由法案》的大肆宣传和抨击。
枢机们不仅是对这个动摇教廷信仰基础的法案表示不满,更不满的是教皇选择先斩后奏的举动,诚然就算教皇将这件事放到他们面前讨论,他们也绝不会同意这个法案的颁布,但这样被彻底隔绝在外还是令他们感到了无比的愤怒。
在那一刻,他们同时感到了来自教皇权威的压制,和之前他们的自欺欺人不同,这一次是明目张胆的无视,这让枢机们感到了莫大的耻辱。
拉斐尔冷笑了一下,他当然清楚这些枢机心里在想什么,其中固然有因为虔诚而无法忍受教皇如此“离经叛道”行为的人,但大多数人究竟为何而反对他,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教皇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相当自然地无视了说出蠢话的马特拉齐,对于这位“金袍子”枢机,拉斐尔的态度一向温和,不管是在哪个年代,对于出钱的金主,人们总是会抱以更加宽容的态度,更不用说马特拉齐还是拉斐尔选定的填坑人选——这一点目前除了尤里乌斯和他自己,并没有人知道。
哪怕是拉斐尔本人,在榨干了马特拉齐的钱,又琢磨着要让他来做一个傀儡教皇、尤里乌斯的台前木偶——就算是拉斐尔,也会偶尔感到一丝抱歉,当然,如果马特拉齐本人知道这件事,或许反而会欣喜若狂,但这不妨碍拉斐尔有时候摸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暗自愧疚。
带着这样的情绪,拉斐尔看马特拉齐时就带上了一点看自己智障儿子般的原谅。
“既然他们拒绝参与枢机会议、拒绝履行身为枢机的职责,那就请他们脱掉红袍子吧。”教皇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堪称可怕的话。
这回,不仅是其他几名枢机,就连拉斐尔的无脑应声虫马特拉齐都恐惧地噤了声,震惊愕然地看着教皇,像是看见好端端坐在位置上的教皇忽然变成了一只没见过的生物,当然他们宁愿教皇是真的变成了什么奇怪动物,也好过真的听见这句话。
圣主保佑,我今天一定是还没睡醒。
五个枢机脑子里不约而同地飘过类似的话。
历史上不是没有枢机被教皇剥夺头衔和教籍,甚至被驱逐出教廷,终身流放,但纵观教廷上千年的历史,这样的倒霉枢机也不到两个巴掌的数量,每一个都经历了严格到苛刻的甄别和审判,而今天,他们的教皇居然一张嘴就要干掉下一个千年的份额,这高效率属实令枢机们感到了头晕目眩。
哪怕是最坚定地站在拉斐尔一边的马特拉齐都对圣座上的冕下产生了一丝畏惧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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