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怀着有点阴暗冷酷的心,冷眼旁观着尤里乌斯对莱斯赫特隐藏得极好的敌意。
他承认自己就是有那么点坏。
“好吧,”莱斯赫特叹了口气,不知道明白了什么,转而说,“有一件事,我不确定波提亚阁下是否已经知道,或许他还没来得及和您说。”
“我接到了一份来自波提亚宫的投军意向书,申请人是卢森公爵雷德里克·波提亚。”
拉斐尔承认他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实在是因为前后文配上这个名字的效果在他看来非常离奇。
“雷德里克……投军?什么意思?”拉斐尔当然不是听不懂话的人,他只是本能地在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哦,我也想不太明白,所以我刚才去找他问了一下,”骑士长坦荡地说,“他说他对战争很感兴趣,当然的,在战场上获取功勋是最快的方式。”
拉斐尔沉默了一会儿,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怪他忽然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拉斐尔印象里的雷德里克完全就是一个无时无刻不以他本人为圆心向四面八方喷吐毒液的刻薄小怪物,而且非常、非常地嘴硬,指望他说出什么点真心话比杀了他还难,事实上拉斐尔一直怀疑如果他遇到了谋财害命的劫匪,雷德里克也会为了保护自己所谓的可笑“贵族尊严”而在劫匪面前大声嚷嚷自己卢森公爵的身份,直到把劫匪气的剁掉他的脑袋。
但是这样的雷德里克,居然老老实实地对莱斯赫特说了真实想法?
拉斐尔很难不怀疑骑士长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物理说服法。
“什么?我没有做什么。”莱斯赫特显然对这个问题很迷茫,他回答,“他看见我的时候非常高兴,我问他他就说了,其实我觉得这是个挺可爱的年轻人。”
拉斐尔像一只忽然咬到酸黄瓜的猫那样皱起了脸。
不会吧……这种他异常熟悉的信徒看见神明、崇拜者遇见偶像的反应……
雷德里克崇拜莱斯赫特?
拉斐尔心神一动,不管这个猜测是否正确,都给了他一点新思路。
波提亚家族已经有了两位公爵,其中一位还掌管着教皇宫乃至翡冷翠的行政事务,如果另一个又涉及到了军权……这是雷德里克自己的想法还是尤里乌斯的暗示?
不,尤里乌斯不是这么心急的人,就算他有这个想法,也不可能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表现出来,太急切,太拙劣,太不像他的手段了。
那就是雷德里克自己的想法了?如果是这样……
“答应他,”拉斐尔下定了决心,眼帘一抬,笑容温和,“让他做你的副手吧,希望他能成为和阁下一样虔诚勇敢的人。”
虔诚地信仰教皇,勇敢地与波提亚抗争。
写了一半又删了重写,人物多起来以后就会经常忘记要把关键的那几个拉出来遛遛,傻子弟弟还是有点重要的,封他一个二线人物吧【挂牌牌】,写着写着差点把他写丢了,其实审判的时候他也该有戏份的,我写上头以后就把他忘了,可恶……
第50章
翡冷翠宝石(二十一)
庆典的第二天早晨,翡冷翠还沉浸在尚未结束的欢乐氛围里,这一场庆典在教皇宫的许可下将会进行至少四天,这四天里,翡冷翠的人民可以将所有压力抛诸脑后,尽情享受他们的圣父给予他们的美食与娱乐活动。
但是对大部分承担着翡冷翠公务的人来说,能享受一天的轻松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而对肩负着整个翡冷翠的行政运转的教皇宫秘书长而言,能够有一个晚上的清闲都是不可思议的。
所以尤里乌斯理所当然地按照着自己往常的时间表在早上九点起床了,这个时间在大多数贵族听来实在有些可怕,他们往往会在下午一点起床,享受早午餐,然后是消遣的下午茶,在晚上八九点开始晚餐,参加或者举办盛大的宴会,这场宴会将会持续到凌晨三四点,能够在五点之前上床睡觉都是他们作息规律了,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将会永远过着这种尽情放纵的日子。
秘书长穿着一件简单的晨间长袍站在窗边,热烘烘的壁炉让他就算只穿了一件丝绸长袍也不至于在十二月的冷风里冻得瑟瑟发抖,全开襟的长袍只用一条腰带扎住,v字的领口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膛,他没有戴眼镜,长发松松垮垮地系着绸带,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锡兰红茶。
落地的巨大玻璃窗外正对着花园,昂贵珍稀的王后玫瑰已经过了生长的季节,花匠把玫瑰的根茎修剪干净,种上应季的郁金香和蔷薇,蛇床子和斑地锦攀附在泥土的空隙上,把每一寸土地都附着得严严实实,让整片花园看起来生机盎然。
玻璃花房里也会每天移出反季节的鲜花用来点缀花丛,尽管这些娇贵美丽的花朵往往只能在冷风中存活几个小时,但它们培育出来的目的本来也就是让波提亚的主人在早上拥有一个好心情——如果可以的话。
可是显然,花匠们辛苦的劳动成果马上就要被毁于一旦了。
房门被轻轻敲响,一名侍从手里拿着一只信封,将它递给自己站在窗前的主人。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女仆端着高达四层的银质点心架,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主人身旁的小圆桌上,上面用精美的摆盘放着数十种点心,显然,厨房为了这一架子好看又好吃的东西耗尽了心力。
尤里乌斯随手在桌前坐下,放下瓷杯,接过了侍从手里的那一只信封。
信封上的火漆印章属于圣殿骑士团。
尤里乌斯在看见那个刀剑与荆棘权杖交叉的徽章时就蹙了蹙眉,他翻过信封,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眼神凝固了片刻。
“让雷德里克来见我。”他很快地下了命令,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自己主人身上逐渐沉下去的气势,女仆弓着腰退下,侍从也迅速下去传话了。
被大早上从床上拉起来的雷德里克正愤怒地骂骂咧咧,他用手挠着自己凌乱的金发,因为宿醉而胀痛的大脑像是被灌进了半个黑海的海水,里面晃晃悠悠地随着他的每一步泛出滚动的泡沫,随时准备给他来上一击,雷德里克不得不让那名传话的侍从扶着自己,才能避免自己不会走着走着撞到走廊上的某尊雕像,或者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
“尤里乌斯叫我干什么?现在才——”他晃了晃冒着金星的眼睛,旁边的侍从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九点半”,他顺利地接上话,“对,现在才九点半,该死,他是早起派的,我可不是,如果没有足够重要的事情,我绝对会朝他鼻子来上一拳,让他今天跟我一个作息。”
从这些话里可以判断,卢森公爵阁下显然还在被酒精荼毒的过程中,没有完全清醒。
侍从苦笑了一下,在心里默默说,希望您一会儿见到阁下以后还能保持这样的自信和底气。
他的猜想是正确的,雷德里克在踏进尤里乌斯的房间后就清醒了。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再说一遍,没有人能在尤里乌斯·波提亚冰冷锐利的视线里无动于衷,有人曾经私下里表示,就算是疯人院里的疯子,也会在尤里乌斯充满压迫力的视线下清晰地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尿床的全部经历。
而雷德里克,显然不是一个抗压能力多么强的人。
秘书长深紫色的眼睛像是隆冬的冰山,直直地压在了刚进门的青年身上,雷德里克一时间浑身发凉,宿醉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什么错,问题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犯了什么错。
卢森公爵一边慢吞吞地往前磨蹭,一边绞尽脑汁地复盘这段时间自己的所有行为,可无论他怎么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惹这位阴晴不定的小叔叔生气。
哪怕他此刻无比希望尤里乌斯的卧室能大到占地一公顷,现实也冷酷地给了他巨大打击,尤里乌斯看着雷德里克磨磨蹭蹭地走到自己面前,身上到处都是宿醉被强行从床上拉起来的凌乱痕迹,波提亚家族标志性的紫色眼眸里写满了天真的愚蠢和不自知的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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