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把胡旭杰买的早餐装了盘,拿出来放桌上,一抬眼便瞧见胡旭杰两眼带着血丝,胡子拉碴,身上衣服都还是从仙圣山回来时的样子。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昨天邹雪花的情况不怎么样,他心里叹口气儿,也没再多说,只道:“你先吃点儿东西,衣服我收就行,等会儿再去找老棉。”
胡旭杰疲惫地点点头,拉过豆腐脑就往嘴里塞。
严律转身去了阳台,薛清极倒了杯水,倚在一旁看他走进卧室,又做贼心虚地带上卧室门以免俩人刚才的“案发现场”被撞破,无声地笑了笑,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胡旭杰:“你跟着严律很久了?”
“咋了?”胡旭杰警惕道,“查户口啊?告诉你,严哥的事儿别想从我嘴里套话!”
这反应让薛清极挑挑眉,但没发脾气。跟在严律身边儿的小辈儿护着他,薛清极反倒满意地点点头:“没,只是昨夜他惊醒了几次,似乎睡眠有些问题,是一直这样么?”
胡旭杰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放下勺子,唉声叹气地摇摇头:“一直这样。老毛病,他自己还记不清是吧?”
“是。”薛清极道,“我今早问他,他也不是很在意。”
胡旭杰搓了把脸:“我小时候被我爹送来他就这样了,一晚上惊醒几次,睡也睡不踏实,老做梦,有时候一睡就是一天,睡醒了精神也一般,感觉跟没睡差不多。小龙也知道,我俩都觉得是病,但严哥自己不上心,我俩也劝不动。”
薛清极放下水杯,眉头蹙起。
“我跟小龙以前还好点儿,年纪小没事儿就住这儿,还能跟严哥聊几句,省的他活得跟个活死人似的。”胡旭杰又说,“后来小龙要去管他们虺族那些烂事儿,我帮着严哥平些街上的事儿,都不在这儿住了,他那狗死了之后,我都怕他过得更没日没夜的。”
薛清极早知道严律这些年过得并不怎么样,只是忽然有人具象地跟他讲出来,他心里还是沉的厉害。
“所以我这几天想了想,”胡旭杰看看卧室那边儿,见严律还没出来,便前倾身体用极小的声音说,“我管你是谁呢,你来了严哥能高兴点儿,就挺好的了,现在挺好。”
这话有点儿意味深长,薛清极愣了愣,看向胡旭杰。
胡旭杰对他抬抬下巴:“你不会真把我当傻子吧?别,别回答,我怕你说的我不爱听!”
说完,端起碗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
薛清极没想到这儿竟然还坐着个装糊涂的重量级,不由笑了。
再细想想也是,跟着严律这么久,替严律办事儿的妖,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卧室里严律点了根烟,站在阳台慢慢抽起来。
他的听觉根本不是胡旭杰这样的妖能比的,一开始雨声还能影响一些,走到门口时正听到胡旭杰小声说的那几句,开门的手就顿住了。
他难得想起老胡带着这个唯一的儿子上门时的场景,胡旭杰当时瘦的跟八辈子没吃饱饭似的,缩在老胡身后怯怯地看着他,对他这个大妖本能地恐惧。
一晃多少年过去,那个怯懦的混种小崽儿也已经长成了这模样。
严律心里有点儿热,听到自己手机响了,咬着烟转回卧室接听。
刚一接通,佘龙的声音就响起:“严哥!”
“嗯,老棉醒了是吧?等会儿我就过去。”严律道。
佘龙急道:“不光这事儿,老棉醒了之后我找他问了问,之前不是说了澡堂那边儿的老板和员工都不见了吗?但老棉说还有个打临时工的小孩儿刚过去,问我查了没,我赶紧按他给的地址找到这小孩儿住处,找是找到了,但他也死了!”
第69章
“澡堂能找到的一个伙计死了。”严律咬着烟从卧室走出来, 已经抓了一件外套往身上套,“我得去一趟看看。”
他这话来的突然,餐桌旁的胡旭杰和薛清极都愣了下。
胡旭杰端着碗, 半勺豆腐脑都来不及往嘴里送:“死了?刚才还说去找呢,怎么就死了?”
“小龙带人去的,我听他说的那死相八成还是吃药吃的。”严律将外套的拉链拉上,“你也知道他找着人了?”
胡旭杰赶紧把剩下几口豆腐脑灌进嘴里, 又抓了根油条咬着起身:“我刚从雪花病房出来的时候他打电话说的么!说老棉醒了, 他得赶紧去逮那个澡堂帮工的小孩儿,让我先过来找你。”
严律刚穿好外套,转头看向薛清极, 正要问他跟不跟着一道去, 就听见薛清极的手机也响了。
他重活回来就那么几个联系人,妖族的事情都直接找严律, 能联系他的除了诈骗的就只剩仙门的人了。
薛清极手机收了条信息,他打眼扫过, 先是神色微顿,继而转过手机来给严律看。
发信息的是隋辨, 这小孩儿回了尧市就一直在查薛清极嘱咐的事儿, 现在才有了动静,发来信息说有点儿思路,他人现在在仙门, 问薛清极和严律要不要抽空去一趟。
严律皱皱眉, 他这会儿肯定是去不了。
“我去一趟,”薛清极开口, “正好门里如果有其他情况,我也好了解后告知你。”
严律愣了下, 没想到薛清极会主动提出分开行动,毕竟隋辨说的是抽空过去就行,感觉上不是那么紧。
但小仙童既然提了,妖皇也没什么可反驳的,点头:“也行,仙门那边儿都熟人我也放心。”
说完又想起来没给薛清极买外套,幸好俩人身形差不多,严律又拿了一套自己的给薛清极穿。
剑修这会儿心满意足,表现得很是乖巧,任由严律又不自觉地把他当年少者对待,以为他没用过当代社会的拉链儿,还捎带手给他拉了上去。
“我不顺路去仙门那边儿,出门打个车过去。”严律咬着烟边拉上他的拉链边说,拍拍他胸口,“有事儿就联系我。”
胡旭杰在旁边儿脸色麻木地换鞋,手在门把手上搭着回头问:“严哥,我寻思拉拉链没玩儿剑困难,这玩意儿用不着手把手教,你觉得呢?”
严律听他这阴阳怪气的动静就头疼:“开门,别逼我抽你。”
薛清极没绷住笑了,捏着拉链儿,感觉到上头还有严律留下的指尖的温度。
胡旭杰撇着个大嘴斜着眼拉开门,恭请二位爷出门。
老小区虽然破旧,但地处市中心,出门就能打上车。
“快到的时候给隋辨打个电话,让他下来接你,老太太和董鹿要是有什么计划你先听着,等会儿忙完了再联系。”严律看着薛清极坐上出租车后座,先跟司机又嘱咐了一遍目的地,又拐回后座弯下腰,手搭在敞开的车窗窗框上跟薛清极说了几句。
从薛清极回来到现在,也就去仙圣山那会儿跟严律短暂地分开过一天,还是有仙门的人跟着。
千年前一年见几回也严律也没觉得怎样,现在却开始不自觉地啰哩吧嗦起来。
薛清极坐在后座“嗯”了声算是回答,等严律要直起身离开时,忽然抓过他那条布满云纹的手臂,嘴唇在他的指节上蹭了蹭:“多少吃点午饭。”
昨天晚上严律从背后搂着他时,薛清极也是这么个动作。
这人似乎格外偏爱严律这条满是纹身的手臂,吻的次数都更多一些。
严律咳了声:“行,知道了。”
说完起身拍拍副驾的门,示意司机可以开车了,出租车才启动驶向主干道。
严律转身朝自己的车边儿走,正看到胡旭杰在驾驶座上伸着脑袋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严律权当自己是个瞎子,拉开副驾的门坐上去,又“咣当”一声带上车门:“开车。”
胡旭杰哪儿敢不从,边启动车边忍不住道:“哥……”
“闭嘴。”严律抱着胳膊闭上眼。
胡旭杰不情不愿地闭麦了,开到红绿灯前,他又忍不住道:“真腻歪啊,早听说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老年夕阳恋……”
严律大鹏展翅地伸胳膊给了他后脑勺一下,骂道:“你张嘴我就知道没什么好屁!这话早想说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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