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看着爱人日渐枯萎的模样时,胡旭杰吃进嘴里的东西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尝不出滋味儿了。
回过神来,严律才发现自己又打出了个电话,对面也很快接听。
薛清极平和的声音好像带着热气儿,从话筒里传来:“严律?你那边没事吧?”
这热乎气儿好像真传了过来,猛地铺在严律的心口,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浑身发冷。
严律也没想到自己手比脑子快一步,一个电话打给了对象,愣了愣,略尴尬地摸摸鼻子:“简单来说,大胡现在联系不上,邹兴发有问题。”
简短几句把事儿说了,薛清极和他的脑电波早绑一起了上千年,即便他说的七零八碎,对方也只“嗯”了声表示明白了。
这“明白”里也包含了明白严律现在的心情。
薛清极停顿片刻,忽然道:“在吃东西?”
“邹兴发之前跟我胡诌扯到了这家汤包店,我就来问问,打包了一份儿。”严律解释,“对,我还要问你,你之前说隋辨查到了‘净地’相关的事儿,具体都是什么?”
薛清极道:“既然已买了,就多吃些。”继而轻笑一声,“我一直很好奇,妖皇是否会长胖?我觉得你身形和以前相差不多。”
严律险些被汤包噎死,听到电话那边儿肖点星和隋辨的咳嗽声,老脸差点儿兜不住:“好好说话!”
薛清极仿佛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似的无辜,转而又说:“净地,应该是满足三个条件——一,因不同死因怨恨凝成的多源多类的孽气;二,足够的灵气;三,满足前两点的同时,还依旧有活人生存,外表看起来与寻常地方无异,甚至还有些像是风水眼,毕竟此地十分特殊。”
严律皱起眉,这地方听起来也太难找了。
以前混战时代也就算了,现在和平年代灵气都快没了,难道还能有满足这三个条件的地界?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薛清极道,“我先前告诉你时,你好像也没有太留意。”
严律压低声音:“我怀疑怨神的成因和这地方有关。”
这事儿不小,薛清极只“哦”了声,不动声色道:“知道了,回去再说。”
想到自己现在竟然真的能有个商量事儿的人了,严律当场原谅了小仙童对自己身材的点评:“你那边儿什么情况?”
电话那边儿传来肖点星叽叽喳喳的声音,隔了片刻,薛清极道:“到了。”
“行,”严律的余光撇见医院对过的小巷口坐在小马扎上的一副算命的样貌的人影儿,两三口将剩下的汤包塞嘴里,“真发现不对劲儿的也先别上,回来等我一道。”
薛清极应了,两人各自挂断电话。
严律咽下嘴里的东西,拉开车门朝着自己刚才瞧见的那人走过去。
坐在小马扎上的中年人正百无聊赖地扣着手机,面前扑了几片儿纸壳子,上头写着“算命卜卦”“阳宅风水”等几个字儿,见严律过来还以为生意上门,立刻将手机揣兜里,摸着自己短短的胡须:“这位年轻人,我看你面堂发黑双目呆滞——”
“坎精?”严律懒得跟他掰扯。
中年人立刻警觉地看着他:“你谁啊?”
“严律。”
中年人顿了顿,汗流浃背道:“这位老大哥,我看您目光如炬神清气爽——”
严律在几句话之间辈分儿得到了大服的提升,按住中年人的肩膀:“得了,你这套黄德柱都玩儿剩下了。老棉安排你在这儿的?”
中年人脸色舒缓:“是,我平时就在这附近出摊儿,老棉让我顺道看这片儿的事儿。妖皇有什么需要?打架就算了,我都干这行了,您也能理解的。”
“这附近有什么你能沟通上的生灵没?”严律问,“不管是野狗野猫还是耗子,帮我问问昨天邹兴发和胡旭杰从医院离开后都朝哪儿走的。”
*
和肖家这别墅比起来,连仙门的那栋老年俱乐部都显得很不够看。
薛清极想起严律那个老小区,这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董四喜还是老棉都说妖皇穷的叮当响。
但其实哪怕是千年前,严律坐拥弥弥山,他住的屋子也很普通,甚至比不上隔壁山头的虺族族长住的地方。
妖皇对这些身外物从不上心,薛清极刚去弥弥山时住的地方还是专门给腾出来的屋子,严律一开始嫌麻烦,但等薛清极重回六峰后,那个屋子也并未改动,照旧给他留着。
当时的这些琐事儿没人在意,但现在想起,好像在迷雾忽然散去,所有的一切都看得清了,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在严律的视线里打转儿,从来没真的离开过。
“藏室在地下,我带你俩过去。”肖点星兴冲冲地拉着隋辨,倒是不敢伸手拉薛清极,但神色间掩不住那种跟尊敬的长辈儿炫耀的小孩儿的雀跃,“都这个点儿了,我让家里准备准备,你俩就留这儿吃饭,要是严哥有空,让他也过来!”
可能是之前从薛清极这儿得知有忙可帮,隋辨也算是找了个目标,精神不少,连带着俩眼的红肿都消退许多,终于有了人模样。
薛清极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他对风水很不擅长,但也看得出这地方确实不错,至少比起严律那一看就随便找的地儿要讲究得多。
车前脚开进来,后脚别墅里就有人迎出来,扬着笑脸儿跟肖点星说话:“小少爷回来了。”
隋辨没忍住笑了,这称呼不知道为什么套在肖点星头上就有了点儿喜感。
肖点星面儿上有些发红,狠狠瞪了隋辨一眼,扭头不自在地跟对方说话:“嗯,别这么喊,我爸跟我哥呢?”
肖家子弟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少爷了,只好含糊道:“是,不是说去门里祭拜一下的嘛,看时间现在估计还在回来的路上。”
“行,这都是我朋友,我带他们去藏室看看。”肖点星径直朝别墅内走去,“你们别跟着。”
肖家子弟的目光在隋辨和薛清极的脸上转了一圈儿,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笑道:“好,看看藏室就行,就别往丹场那边儿去了,正做给门里用的止血丹呢,进去了怕炼丹的过程受影响。”
薛清极感觉到他目光里的警惕,并不多话,只踱步慢慢跟着肖点星走。
“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肖点星有些惊讶,“我还不知道丹场吗,跟我搁这儿磨蹭啥呢?”
肖家子弟吃了个瘪,尴尬地走了。
薛清极寻思这哪儿是磨蹭,倒好像是在跟他和隋辨这两个外人强行解释似的。
这话不能说,肖点星也在兴头上,径直带着两人从一处暗门进到地下的藏室。
边走还边跟两人解释:“藏室里的剑都有些年头了,放在明面儿上怕招眼,所以专门腾出来地下的藏室。”
跟老堂街的地下医院和仙门的地下建筑比起来,肖家的地下藏室就算得上是富丽堂皇了,连朝下走的楼梯都修得十分漂亮,温度也控制在一个恒温状态。
薛清极漫不经心道:“之前说的丹场也建在这边?”
“丹场早就有了,是祖上为了隐蔽修的,后来一代代的不断整修,所以一直都在用,”肖点星解释,“藏室是后来扩建的时候加的,去那边儿不需要路过丹场,不过你们要是想看也行,等会儿我带你们去。”
薛清极笑道:“不是说不方便么?”
“哪儿有他说的那么严重,”肖点星一摆手,“我小时候没人陪我玩儿,没事儿就钻这下边儿溜达,只要不开丹炉就没事儿。”
隋辨好奇:“你还会有没人陪着玩儿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招招手,就有好多人凑过来跟你玩儿呢。”
“招招手就来的朋友有什么好的,”肖点星撇撇嘴,“这样的朋友,出事儿了就跑都是好的,有的说不准还得踹你两脚呢。”
这话倒有些通透,隋辨拍拍他肩膀:“没事儿啊小少爷,我肯定是不会踹你的,虽然你招手我也不一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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