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鹿倒是很懂这些风俗传闻:“这我是知道的,早些年村里还会集体供养这样的人,觉得这样的人在就算是个象征。”
严律点点头:“王姨受不了闲言碎语离了村搬走,赵红玫如果将来不在了,其实还有徐盼娣。但现在徐盼娣死了,我寻思赵红玫八成也没什么活着的意思了。”
“这地方并不养人,也或许是人不养人。”薛清极笑道,“大阵本就破损严重,现在更是没法压制四方孽气,这村子或许再过不久也会消失,只是未必是像我那时整村死光罢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招来严律一瞥也并不在意,神情十分泰然自若。
严律瞪完这疯子,自己也觉得没劲儿:“这些年我也算见过不少这样的地方了,不需要死光,各种情况之下导致老的死小的死,掐头去尾,中间的适龄人在这儿待着没盼头,散光了也是迟早的事儿。”
薛清极见他兴致不高,沉默着走了几步,开口低声道:“命数虽说早已写好,但走至结尾时脱离出来想想,又很难不觉得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将自己引向这个结局。妖皇无需感叹,人死人走,皆是选择。”
两人说的声音不大,说到后头也不再是小堃村这一方土地的事情。
董鹿等人却逐渐没了声音,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小辈儿们心中起先还是惋惜与不甘,甚至还有些愤世嫉俗的恼怒,听到后头不知道怎么着,忽然就有了些怅然。
这种怅然的感觉十分复杂,让人无法细细琢磨。
也没留给他们琢磨的时间,走在前头的严律就停下了步子:“到了。”
周家那在村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小院儿出现在几人面前,院内十分安静,大门前的挂灯还亮着霜白的光,将大门上一把大锁映得格外显眼。
原本应该守在这附近的黄德柱却没了踪影,几人在正门前观察片刻,见虽然仍有梦孽在附近活动,周家院中却并没有被侵扰的迹象,这些梦孽似乎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怎么这么安静,不是说又吐又嗓子疼吗?难道周栓没有?”孙化玉小声问,“屋里也没亮灯,窗户也都关着。”
隋辨愁眉苦脸:“二半夜的都睡了,谁开灯开窗户啊……严哥?哪儿去?”
严律在前门停顿了一瞬,被孙化玉的一句“窗户关着”提醒,猛地想起之前在周栓屋里时看到的窗台上的痕迹。
来不及跟其余人解释,严律径直绕去屋后周栓屋子所在的位置,果然瞧见了之前见到的那扇窗户。
几人紧随其后赶来,手机灯光朝那边儿一打,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通往周栓屋子的窗户大敞四开,一个人趴在窗框上,半拉身子垂在外头,扎了个小发髻方便装大师的发型让人一眼就认出这是谁。
“黄德柱!”肖点星大惊,见数道灯光打过去他都没有反应,不由心里咯噔一声,“他……他是不是死了?”
第30章
黄德柱露在外头的上半身满是尘土, 估计是经历过一场打斗,两条胳膊软趴趴的垂着,生死不明。
隋辨和肖点星顿时吓得够呛, 孙化玉急忙要上前查看,却被严律拉住了。
严律将嘴里的烟头取下,隔着老远弹飞到了黄德柱身上。小小的烟头划过,半道窜起一股小火苗, 灵火一打在黄德柱的胳膊上, 几人就瞧见他小幅度地抽搐了一下。
“还活着。”严律紧皱的眉头略松了松,没死就行,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老棉开这个口, “先别急着上。隋辨, 你过来。”等隋辨屁颠颠凑近了,他才继续道, “你想个什么阵,把这儿给我困起来, 里头的逃不出去外头的进不来。”
隋辨表情十分茫然,看看严律又看看薛清极, 见这二位前辈竟然都理所当然的模样, 挠着头道:“我只会困灵锁魂一类的,但要是寻常的人怎么挡在外面……这我还真不会。”
薛清极笑道:“小堃村这一处已牵扯了妖、修士、孽灵与普通村民,既要起困守的阵, 便不能局限于灵与魂了。曾有人对我讲过, 用阵的最高境界是随手便摆,随心而设, 你或许可以试试。”
隋辨听得直点头,甚至有点儿激动:“那我试试!”说完提着自己的小工具箱开始绕着周家大量, 考虑怎么布阵。
能说出这话又能让薛清极记得的人,严律知道多半是他那个早死透了的师兄。
严律其实对薛清极这位师兄的模样已记不大清了,但模糊觉得隋辨这傻了吧唧谁都能骗他几回的样子确实跟薛清极那师兄有些神似——薛清极以前就是这么坑他师兄的,连这“我为你好”的笑都没变过!
安排好隋辨要干的活儿,又让董鹿和肖点星等人分头从不同方向靠近黄德柱,以便屋内真有什么东西出来时堵截。严律则径直朝着黄德柱那边儿走,走了没两步,一侧脸儿瞧见薛清极就跟在他身边儿一块儿走。
见严律看自己,剑修表情十分无辜,装模作样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妖皇先请。”
这人是压根儿不服从严律安排的,严律也懒得再跟他多说,咬上烟快步靠近黄德柱。
黄德柱刚才挨了严律烟头的一弹,虽然有所反应,却仍未苏醒,等严律和薛清极走近了也没动静,直到严律把手放到他鼻子下探了探鼻息,妖皇的脸色才终于缓解,低声道:“估计是被迷了眼了,这窝囊玩意儿,得让老棉领回去再好好教教。”
薛清极正从窗外看着漆黑无声的房间,听到严律这话却翘了翘嘴角。
打从弥弥山时起,严律手底下的那些人就没少听妖皇大人的嫌弃挤兑,但下回出事儿了也还是妖皇跑来给擦屁股,山上的妖早就学会不把严律这些“狠话”往耳朵里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严律还是这模样。
严律并不清楚薛清极心里的嘲笑,见黄德柱气息平稳,伸手便要将他从窗框上给薅下来。
手刚一搭上他后背,便觉得有水珠落在手背上,传来“嗒”一声轻响。
严律和薛清极同时抬起头,从另外方向聚拢过来的董鹿和肖点星隔着一段距离见二人的动作,不自觉地也抬起视线,正对上一个从窗框上方倒吊下来的人头。
黑夜中看不清那人长相,只能分辨出这人是从屋内房顶上倒着下来,趴在窗口直勾勾地看着下面的人,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竟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只有口中流出口水,正滴落在严律的手背上。
这模样过于恐怖,所有人一瞬间都头皮发麻。布阵归来的隋辨猝不及防见到,顿时“娘啊”地叫了一声,当即把自己的眼镜拽了下来:“早知道我就不新配眼镜了,看的太清楚今儿晚上被吓了两三回!”
薛清极几乎在看清头顶倒吊之人的同时就已扫出一道剑风,那东西反应极快,像蜘蛛般立刻平移着缩了回去,随即便有数道藤蔓似的枝条自屋中猛然刺出,朝着严律和薛清极的面门打来。
两人立刻一左一右躲开,严律还不忘把黄德柱一道拽走,抬手将他甩给了赶来的隋辨。
黄德柱被他跟拽麻袋似的拖走,又像是被丢包袱地丢出去,撞在同样在体力活儿方面是个“窝囊玩意儿”的隋辨怀里,俩人一道摔在地上,黄德柱的额头磕在泥地上,登时哼唧出声。
“没死!”隋辨揪着黄德柱的领子来回晃,对肖点星和董鹿惊喜道,“好像是被梦孽迷住了,疼痛一刺激就快醒了!”
说完立刻给黄德柱来了两巴掌,边抽边喊“醒醒”,可怜黄铸道人一晚上就没遇到什么好事儿,人还没醒,身上倒是多了好几个巴掌印儿,挨了十七八下才有了点儿意识,“哎呦哎呦”地醒了:“谁?谁打我?我在哪儿?”
没人有空回答他的问题,严律和薛清极躲开一击,各自削掉屋内伸出的藤蔓,这几根怪模怪样的东西掉落在地仍在抽搐,几人定睛一看,这哪儿是藤蔓,分明是一根格外长的肉条,顶端还生着五根指头,肉条上还横七竖八地长着一些略细的“小手臂”,
“秽肢!”董鹿惊叫,随即又道,“赵红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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