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隋辨大惊后大怒,“她都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徐盼娣被他吓得整个身体贴在墙上,死气弥漫的脸上不过几秒又显出涣散的模样,直到薛清极“啪”地拍了一下手,她才猛地回过神儿,指着自己的舌头,表情茫然地摇头。
她不知道是谁要对她做这些事,就像她也不理解生前为什么要经历那样的人生一样。
“好吧,我换一个你能想起来的,”薛清极道,“周家那个孩子是否害死了你?”
这问题十分关键,几人都看向徐盼娣。
徐盼娣想了想,缓慢地摇了摇头。
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但他们脑中最坏的猜测至少不是真的——至少不是周栓把这小姑娘推进水里淹死的。
还未再问,却见徐盼娣虚弱地举起手臂,比划了水波的样子。
“水?”严律眯起眼,“求鲤江?”
徐盼娣点头,左手晃动着模拟水波,右手却从“水波”下猛地伸出来,最后又捞起裤子,指着自己的脚腕——那上边儿竟然还残留着不似人类留下的手印。她神色惊恐,提起自己的死因毕竟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有些脆弱的人甚至不愿意回想。
“江中有东西把她拉下去溺死了!”肖点星恍然大悟。
确实是溺死的,落水或许是意外,但水中的东西却拽着她没有让她上岸。
严律看着这小孩儿的表情,见她虽已因过度虚弱而无法挪动,但却始终保持着魂体的洁净,没有显出任何被寄生的趋势,心中不由暗叹,开口:“那些发烧的小孩儿——周栓和你的同学们——当时在场,是吗?”
徐盼娣点头后,再次指向了董鹿手中的转笔刀。
几个小辈儿的脸色愈发难看,互相对视,不忍继续说话。
薛清极慢条斯理道:“那男孩儿看中了你的转笔刀,他早就欺负惯了人,带着自己的小跟班们在回家的路上堵到了你,抢走了你的奖品。后你意外落水——你既然说不是他害的,那应当是意外——他们看到了,或许是被吓到,或许以为是自己害的,总之落荒而逃,并对其他人隐瞒了这件事。他们并未推你下水,也没有救你,甚至没有将你落水的事情告知徐家。”
他声音平稳,淡淡地叙述着一个事实,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本以为会刺激到这孩子,却没想徐盼娣只是双眼含泪,再次点头。
“你却并未招来孽气寄生……”严律的眉目温和下来,用极低却软的声音道,“不容易,没有怨恨没有不甘,这孩子真不容易。”
薛清极半垂着眼,微微抿起嘴唇。严律的手从他肩膀上挪开,轻捏了捏他的后脖颈,薛清极原本抿起的唇又松开了。
其他人心中不忍,别过脸去。
薛清极抬眼再次审视徐盼娣:“他们没有救你,而是任由你在冰凉的江水中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被人打捞上岸。我若是你,就算是引孽气寄生落得魂消魄散的下场,也要杀几个解解气。”
他说完,便感到捏着自己后脖颈的手猛地拍了下他后脑勺。
“好好说话,”严律用只有他俩听得懂的古语骂道,“人好好的孩子,少挑拨她情绪。”
“她心性纯净,与我不同,妖皇无需担心。”薛清极笑道。
严律怎么听怎么从这话里品出点儿阴阳怪气。
旁边隋辨问道:“年儿、不是,前辈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清极话锋一转,再看向徐盼娣:“你既不恨,那就只有爱你之人替你去恨了。徐盼娣,这些事情你母亲赵红玫知道吗?”
其余人起先一愣,随即意识到薛清极是什么意思,但立即又觉得不可思议。
先不说赵红玫是个疯子,她毕竟是个活人,即使是个灵种体质特殊能看到魂魄,但沟通应该也是麻烦事儿,不如经过修行的仙门人方便,董鹿刚才也是用了术法借了仙气儿给徐盼娣两边才算是联系上的。
果然,徐盼娣摇了摇头。死人与活人本就不复相见,这也是自然的,赵红玫不该知道这些事情。
但摇过头后,徐盼娣又点了点头。
她这一通乱七八糟的动作把几人搞迷糊了,还是董鹿尝试着分析:“你的意思是你没办法确定?”得到了徐盼娣点头作为回应,董鹿想了想,一拍脑门,“你确实没有和赵红玫联系上,她也并没有从你这里得到消息,但你感觉赵红玫是知道这件事儿了!”
徐盼娣轻轻点头。
严律眉头紧皱,心中暗暗觉得不好,搭在薛清极后脖颈上的手无意识地轻搓几下,便感到手下身体一僵,薛清极侧过头来,似无奈似恼怒地看他:“妖皇大人。”
严律无暇计较他这故意的挤兑:“如果赵红玫真的知道了这些事情而心生怨恨,那有些事情就能解释得清了。”
“有人将这一系列事情告诉了赵红玫,利用了徐盼娣的死,勾起她的怨恨。”薛清极接口。
严律点头:“哪怕是个疯子,毕竟是人,七情六欲极易被挑拨,更何况是一个母亲失去了女儿?有心者只需要将事情告诉赵红玫,或许再夹杂一些刻意引导……所以她心甘情愿跳下求鲤江,引孽灵孽气侵蚀自身,只为有那份儿不属于常人的力量。”
如果真的这样,那赵红玫在这一系列事情中扮演的角色就耐人寻味了。
严律紧盯徐盼娣:“你好好想想,在你舌上刻下禁言术的人是否与你母亲接触过?近期是否有其他人参与到小堃村这些日子的事情里?是否有妖族?”
他问道到最后一句时,声音沉了几分,惹得徐盼娣有些害怕,贴在墙根想了想,面露茫然困惑。
她尚且年幼,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再加上魂魄离体太久意识并不清楚,无法理解严律的这些话。
得不到答案,严律略微有些失望,但也没再紧逼着询问。
“小妹妹,”董鹿也举着手机,柔声细语地问道,“你此前一直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现在又在这时回到徐家,为了什么呢?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妈妈她非常想见你,你既然一直没有去投胎,为什么从不曾来见她呢?”
徐盼娣听到这里,神色骤然变化,面露恐惧一直摇头,身体竟然隐进了墙壁一些。
“哎,你别怕啊!”胡旭杰急了,“你一没被寄生二没干坏事儿,放心啊小妹,这儿没人为难你。”
薛清极见他人高马大却非要夹着嗓子哄小孩儿,颇让人看不下去,打断道:“她魂魄未散去,应该是求鲤江底的大阵所扰。后来不出现,或许是因为有什么东西、什么人成了阻碍。”
“赵红玫被人接走她便现身了,”隋辨道,“或许就是有人一直暗中跟着赵红玫,同时隔绝了她和妈妈的接触!”
这话很有几分道理,但暂时无法得到印证。严律问:“你知道你母亲已经被寄生了吗?她不再是个正常的人了。”
徐盼娣的眼眶中滚出大块儿泪珠,鬼魂的泪水是虚无的,落在地上砸开便化作烟雾四散。她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这两个点头仿佛一只手,狠狠揪了下所有人的心。
徐盼娣伸出树枝般瘦弱的手,指了指楼下挂着徐老头徐老太遗像的方向,又做出捂住心口摔倒的模样,然后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妈妈”。
严律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小孩儿的意思。
赵红玫在女儿死后就开始引孽气寄生,浑身发生了异变,徐老头徐老太应该是相继看到了她那副样子,或许也遭到了她身上不属于人的力量的攻击而吓死或被刺激至死。
老头老太太的身体本来也就那样,这情况并非不可能发生。
“她恨他们。”董鹿轻声道,神色怜悯又伤感,“徐盼娣去世七天,这对儿爷奶却因觉得晦气而不办丧事,将孩子草草烧了一埋就算了事……孩子生前也没被善待过。”
积年累月的恨,在女儿死后彻底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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