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冠威面容冷硬:“我鲁家人义字当头,重情重义,应当去做的事情,就是要去做。北平把你当兄长,希望自己能帮到你,我不逼他他也会这样做。”
这对父子太过坚持,陆旋深感无力,最终只是对鲁北平说道:“你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若考武举是为我,那我不赞成。”
“哥,你才是想多了。”鲁北平笑着道,“我的理想抱负就是出人头地,战场上、武举考场上,都可以实现。难不成我不去考武举人,你就能心安理得了?”
陆旋:“你……”他看着鲁北平笑嘻嘻的模样,摇摇头,“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做什么都行,但绝不能只是为了别人。”
“知道了。”鲁北平也跟着叹气,“你一回来就跟着骆将军忙活,忙活完自己的事又来操我的心,我都替你累得慌。”
“你写好策论文章再替我累吧。”陆旋终于不再纠结,缓下神色,对鲁冠威说道,“叔父的情义侄儿明白,心领了。方才是侄儿言辞不当,您与北平是父子,任何想法与决定都应该由你们父子协商,我不该妄言。”
他诚恳认了错,北平也一直表现得顺从,两个晚辈如此通情达理,鲁冠威神情别扭,良久,才缓了语气:“唉,你说的不错,我是不该强迫北平。可我仍是希望,他能有所成就,在他人危难之际,有能力帮人一把,无论那人是不是你。”
“爹,我知道的。您哪是那种不分是非黑白的人,这事对我有利,所以我才没拒绝。”鲁北平回到父亲身边,殷勤给他捏肩,“您当我是任人摆布愚忠愚孝的人?那我即便考中武状元进了官场,还不得被那些聪明人给玩死?”
他语气轻快,自嘲了一把,气氛彻底缓和下来。
那对父子并无隔阂,更没人怪罪陆旋,三人坐下相谈,听陆旋说了些京中所见所闻,再听到他这次面见了皇帝,鲁北平惊叹一声,连呼了不起。
“等我考上武举,也能见到皇帝吗?”鲁北平眼巴巴地问。
陆旋眨眨眼,沉默半晌:“要不你问点别的?”
第131章 太后
接到陆旋来信,班贺仔细看了好几遍,直到阿毛等不及,在他身边绕着圈的催促,这才转手递给他。
阿毛一把接过,眼睛黏在纸上,看着看着蹦起来:“旋哥有自己的骑兵营了!”
“别乱说。”班贺连忙制止。
即便事实意义上就是如此,但绝不可毫无顾忌直白地说出来。若是被人抓到话柄,告陆旋与骆忠和将朝廷官兵视为私兵部曲,一个蔑视朝廷、君王之罪,这帽子一旦扣上可大可小。
“骆将军对旋哥真好。”阿毛恋恋不舍地最后看几眼,将信纸还给师兄。
“他们都是重情义之人,你旋哥也会知恩图报。”班贺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妥善收起来。
接到太后召见的口谕时,班贺刚从军器局回到官署衙门里,可传话的内侍并未说明召见缘由,这让班贺摸不着头脑。
稀里糊涂去见皇帝可以,他是臣子,君召见臣理所应当。可太后向来不管朝政,鲜少召见前朝臣子,更别提他只是个五品的虞衡司郎中,回京后只在过节的时候遥遥见过几面。
一个不管朝政的深宫妇人要见他,班贺不太信是为朝堂正事,这才是麻烦的地方——他能有什么私事传到太后那里去?
师父在世时倒是见过太后几回,过去那么久,太后记不记得两说,但要是为之前的事,早就该召见了。可近来,他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太后召见。
自觉没有什么把柄可让人抓的,班贺定定心神,心怀坦荡地入了宫。
太后华清夷正值不惑之年,丈夫早亡,儿子年纪轻轻便继位,那位朝野之上最为尊贵的女人,面容看起来其实并没有衰老的痕迹。
宫中为其举国上下搜罗养颜圣品,时光荏苒只增添成熟风韵,云鬓如墨,未见岁月留痕。
班贺只在进门那一刻仓促一眼,随后全程俯首躬身,毕恭毕敬,不敢冒犯太后。在内侍的带领下,班贺于太后五步之外站定,跪拜叩首:“微臣拜见太后。”
一道柔和的女声传来:“平身。班郎中,上前一步。”
班贺站起身,谨慎地向前挪了半步,那女声再次响起:“再上前一步。”
班贺只得再跨出一步:“微臣冒犯了。”
华清夷打量他片刻,只能瞧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看得不甚真切,便道:“不必拘礼,抬起头来。”
班贺缓缓抬头,目光却始终向下,避免对视,便听华清夷吩咐道:“福禄,给班郎中赐座。”
内侍很快搬了椅子过来,班贺说了声谢太后,硬着头皮坐下。
顶着太后打量的目光,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没有被人抓到什么把柄吗?
太后迟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极为强烈的目光却将他从头到脚一分一寸、一丝一毫地审视了数遍。
这样不同寻常的氛围之中,茫然令人心生焦灼,班贺只能主动询问,小心翼翼开口:“不知太后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华清夷嗓音仍是悦耳柔和:“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听闻皇帝近来对班郎中青睐有加,时常召见,便起了见见你的心思。想看看,让皇帝另眼相待的臣子什么模样。”
这话说得奇怪,但又似乎只是陈述事实。
班贺摸不准太后的意图,因为皇帝经常召见,所以她也要见见,这算什么理由?
难道,太后是代替皇帝来对臣子施恩?
可也没有这样打量的……班贺越来越糊涂。
华清夷:“我知道你师父是谁,是那位大司空孔芑多,先帝最尊敬的大臣。你如今任工部虞衡司的郎中,也算不负你师父盛名,皇帝对你也格外信任亲近。说起来,皇帝忙于朝政,与我这个母亲都少有话说。”
班贺镇定自若:“陛下孝心天地可鉴,对太后没有再尊敬的了,可见朝政事务的确繁忙。”
“天子朝政繁忙,需要你们这些大臣替他分忧解难,班郎中也辛苦了。”华清夷轻飘飘一眼,身旁宫女立刻上前奉茶,奉到班贺手边。
班贺接过茶:“谢太后。为臣子的替君分忧乃是分内事,谈何辛苦。”
华清夷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该过问朝政,也不想干预君王,少有召见朝中大臣。可也因此不知道皇帝近来忧心或是关心何事。做母亲的,可以不问政事,却不能不了解儿子的心情。今日召你入宫,只是想问,皇帝近来可是有什么喜好?”
原来是为了旁敲侧击,在他这里打听皇帝的消息。
想来即便是太后,对儿子的关切也难以把握尺度,生怕逼迫太紧,如寻常母子没有两样。
班贺心头一松,想也不想,说道:“陛下近来对火铳火炮尤为感兴趣,常去射场练习射击。”
闻言,华清夷秀眉蹙起:“火铳?那样危险的东西,如何能让皇帝碰触?”
说到自己负责的公事上,班贺不能随声附和,据理解释起来:“太后担忧陛下是为母的天性,臣却也要斗胆进言。军器局对火铳进行了改良,生产的鸟嘴铳是当年师父与一个洋人交流所得,极大程度减小炸膛的隐患,只是他来不及呈给先帝便溘然长逝。如今臣将经过检测的火铳呈于陛下,陛下亲自试放,安全得到了陛下的确认。陛下有上天庇佑,臣等也会极力保障陛下安危,请太后不必过于担忧。”
“果真如此?”华清夷听他反驳并不生气,反而有了些兴趣,“当年我在闺中练过骑射,先帝狩猎也时常将我带在身边,却还未试过火铳。班郎中,我也想试试你所说的鸟嘴铳。”
班贺顺势起身行礼:“臣领命。明日臣便将鸟嘴铳送入宫中,献与太后。”
华清夷仍是盯着他看,一时没接话,见班贺忍不住抬眼看来,才收回目光:“皇帝是九五之尊,但实在年轻好玩。他愿意接受你那些玩意,你为臣的得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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