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突然到访的施可立,叶儿拍着胸口,大喘着气:“还好他这会儿才来,但凡早来一点儿,就要撞上了。”
阿桃笑笑:“无妨,就说我是出去买些脂粉首饰,很快就回来了。对了,我还带回来一些吃食,你拿去吃吧。”
叶儿听话地点头,心中暗暗叹息。
秀姑娘这么好的人,又生得貌美,怎的命这般苦?
她虽然长得不算漂亮,没有被鸨母看中,只能做最下等的粗使丫头,却也因此保全了清白。秀姑娘离开那地方,把她也一起带了出来,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别说为秀姑娘遮掩,就是为秀姑娘豁出命去也可以!
他们都说秀姑娘被大官看上了,娶做妾室是天大的造化,可叶儿还是觉得这也没那么好。
至少在秀姑娘眼中不那么好,打从叶儿跟在她身边起,就没见她真正高兴过。
若是出去与人会面回来能开心些,叶儿倒希望秀姑娘能多出门走走呢。
第305章 良女
日落黄昏,秦楼内忙成一片,丫头小厮们四处点起灯火,整座雕梁画栋脂粉香气浸透的楼在逐渐黑暗的天色映衬下,光辉四溢,精致招摇。
楼内一如往常宾客满座,春娘满意地看着属于自己的产业,心里计算着又能赚多少两银子。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但并非寻常热闹。春娘脸色一变,还有谁敢在她的地盘闹事?不知道她背后有多少达官显贵做靠山?
嘈杂声不断靠近,春娘脸色一变,站起身往前走,隐隐加快了脚步。
“陈大人,您慢些,慢些走!您到底有何公干,您对小的说一声,小的也好配合大人您啊!”门口招呼的龟奴面容连带声音极尽谄媚,想要靠近阻拦,却又惧怕来人刀剑,只得脚步保持着距离,前躬的身躯传达出他的急切,像只抓耳挠腮的猴。
来人是他们平日最常接触到的巡城御史,见到是熟悉的面孔,春娘放心了些,想必又是接到什么风声,来逞逞威风,拿出一些银子打发了便是。
朝一旁使了眼色,立刻便有人将银票递到春娘手中。春娘手腕一转,将银票藏进袖子里,娇笑着上前,招呼一声:“呦,这不是陈大人么,今日前来执行公干,辛苦了,诸位兄弟都辛苦!您瞧,时候还早,您各位可以慢慢办公,秦楼一定配合。”
她一面说着,一面靠近领头的巡城御史,极为亲近地去揽他的手臂,眉目传达着长久以来都成了二人共识的暧昧意味:“陈大人,让各位兄弟们喝口茶,再干活吧。”
娇媚的声音与讨好的姿态放在平日极为管用,但今日却不知怎的,巡城御史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脸,不仅没有理会她,反而忽然紧扣她的手腕强行举了起来。
正在往他手里塞的银票登时露在众人面前,春娘又惊又惧,面上涨红了,厚厚的脂粉都有些掩盖不住。
巡城御史冷笑一声:“你这是想要贿赂朝廷官员?”
“我……你!”春娘一时被他态度转变吓得不知说什么,手里被抓皱的银票掉在了地上。
那一直劝着跟进来的龟奴似乎想要在此时表忠心,上前求饶:“陈大人,您消消气……哎呦!”
话还未说完,他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一旁围观者口中爆发惊呼,躲闪到一旁,不敢接近。被巡城御史捏着手腕的春娘也被甩开,忙不迭退后,勉强站立。
巡城御史震慑住在场所有人,狠厉的目光扫视一圈:“把这里所有人都给我叫出来,例行搜查,我看谁敢阻拦!”
春娘打着哆嗦,对身后躲得远远的龟奴们声嘶力竭地吼:“没听见吗,快去叫人,把所有人都叫出来!”
巡城御史冷声道:“敢少一个,拿你们是问。”
说完,他转身,招呼身后官兵退让到一边。
官兵分开一条能通过两人的道来,一身黑色轻甲的武将跨过秦楼雕花的门槛,脚跟落地,站定于门内。
众人目光不由得被他束腕下双手吸引,原以为是戴着一双暗色手套,仔细看来,那双手泛着低调冰冷的金属光泽,显然是一双天铁义肢。
那双天铁义肢的主人有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在场有见识有身份的不在少数,立刻反应过来。朝中历数有幸受皇帝赏赐一双天铁手臂,并且年纪尚轻的,只有一人。
“陆将军,我已传下令去,将所有人带出来了。”巡城御史恭敬道。
相较于气势汹汹的巡城御史,陆旋面无表情,扫视众人的目光也有些轻慢,此刻却给在场所有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门外黑压压一片,等候的是陆旋府上亲卫,为首的何承慕精神百倍,时刻等待命令。
“今日是你要办公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用向我请求指示。”陆旋说道,他在一张空桌旁坐下,“我只是来看看,以防有什么不测。在座非富即贵,万一出了乱子,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他抬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巡城御史向下属下令:“本官听闻,有人买卖良女,如此恶劣之事,不能纵容。所有人听令,秦楼所有人员,一律严格盘查身份,遇到身份可疑之人,都给我带回去。”
这个命令下达,所有人立刻动起来。
春娘吓得花容失色,再傻也看出来,巡城御史是受人驱使前来闹事,另有目的的是陆旋。
她立刻朝陆旋跑去,陆旋视线往她那儿一扫,她便弯下膝盖,面带祈求膝行几步:“陆将军,您身份尊贵,这儿乱糟糟的,怕是会饶您心烦。陈大人做事仔细,这儿就交给陈大人,您到雅间去,去歇歇吧?”
巡城御史呵斥道:“这话哪里轮得到你说?”
春娘一瑟缩,闭紧嘴不敢再说话。
陆旋慢悠悠起身:“说得有礼,坐在这儿的确不太好。那就有劳鸨母带路了。”
春娘颤颤巍巍站起身,卑躬屈膝在前引路,引陆旋上了二楼。
屋里没了楼下大厅那么重的脂粉味,陆旋在桌边坐下便不动了,不发一言。
春娘强忍恐惧,挪到桌边,见他没有反应,小心斟了杯茶:“陆将军,请喝茶。”
陆旋目不斜视,道:“别忙活了,你也在这儿等着吧。等查完了身份,我们就走了。”
来历不明的人,也会被带走。
春娘背后冷汗直下,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眼前这位将军,为何要到这儿来挑事?
秦楼是在官府注册的伎馆,伎馆内乐师、歌女皆为贱籍,是有罪之人的家眷。然而,也有一些,并非这种正当来源,可这也是众所周知默认的事,从来没有人追究过啊!
“陆将军,奴婢无知愚笨,或许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怪罪。”春娘马上改口,“不不,您有何不满一定要说,奴婢立刻就改。请您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头,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
陆旋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嘴角翘起,黑沉沉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的确有话要问你。”陆旋说。
春娘当即跪了下来:“陆将军,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陆旋问道:“你们这儿,是不是曾有过一个叫温师秀的姑娘。”
春娘心里胡乱猜测,难不成这位陆将军也是温师秀的爱慕者?她立刻为难道:“的确是有一位温姑娘。可她早早被人看中,赎身给人做了妾室……”
陆旋声音更冷:“温师秀,是怎么来的你秦楼?”
春娘脑中所有胡思乱想顷刻间烟消云散,面色发白,支支吾吾:“这,这……”
陆旋冷笑一声:“哼!你知道在官府的庇佑下开设伎馆,难道你就不知道大兖朝的律法吗?诱拐良女,且奸辱者,依律绞立决。”
他口中每吐出一个字,春娘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跪着的身子也软了下来,险些瘫倒在地。
“买卖良女,逆天心,悖人伦。”陆旋声音里带了些恨意,“如此极恶之罪,买卖同罪,就连协助者,也要杖一百,发配三千里。你能说清楚,温姑娘的来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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