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外表罩了多么冠冕堂皇的外衣,都掩盖不了他们借此控制御君祁的意图。
正因如此,江与临更不能让御君祁不明不白地跟着他。
他必须得给御君祁争取一个合理的身份,否则那些善于玩弄权术的政客们随时都有可能变脸,利用甚至伤害御君祁。
御君祁无所谓道:“我又不怕他们。”
江与临垂下眼睫,轻声说:“可是我怕。”
我怕你受到伤害。
御君祁眸光闪烁。
祂无意识地按了按指节,后背好似被抽了一鞭子似的又麻又痒,想要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江与临靠在御君祁肩上,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说服御君祁,还是在说服自己:
“人类精神生生不息,大家都有可能是那个救世之人,谁规定就只能是我呢?这也太狂妄了。”
在历史长河中,每到某个特定的时间节点,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超群绝伦,力挽狂澜,拯救苍生。
那个人不一定非得是江与临。
但对江与临而言,御君祁却是唯一的。
祂就是他生命中那个超群绝伦,力挽狂澜的救世主。
江与临可以失去一切,但他不能没有御君祁。
他要的只会是祂,也只能是祂。
不会再有别人了。
再也不会了。
第98章
当天傍晚,另有两位故人乘坐小船,来找江与临叙旧。
是翟远州和钟佑。
翟远州很了解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特意带了两瓶美酒,钟佑则带了……一肚子委屈。
江与临本以为钟佑是来当说客的——
或许他也确实得了这样的交代、带着这样的目的而来,只是他一见到江与临,就只顾着哭,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江与临和翟远州面面相觑,话都没说上几句。
耳边全是海浪声、风声,还有钟佑的哭声。
哭声悠悠荡荡,随着长风荡出好远。
连聚在礁石边的怪物们都听到了。
由于江与临要和人类谈事情,怪物们只能自己玩。
花倦趴在礁石上,鱼尾轻轻拍着水面,无聊到逗弄变色龙玩:“十三,你看那个人类,他比你还能哭。”
星尘十三不忿道:“能哭有什么用,他的眼泪又不会变成珍珠,妈妈也不会把他抱在怀里。”
花倦上下打量少年形态的星尘十三:“江与临也没有把你抱在怀里,是你硬扒着他的手指不放,小虫子。”
星尘十三气得伸手去拽人鱼的头发。
花倦不甘示弱,抬起手蹼向星尘十三的眼睛挖去,同时发表诛心之言:“你听到那个人类叫江与临‘小叔’了吗?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和你这种没爹没娘的小怪物可不一样,他哭江与临会心疼,你哭他会心疼吗?”
星尘十三直接气哭了,嗷呜一口咬在人鱼脸上。
人鱼反手就去掏他肚子。
正这时,一条触手从天而降,强势分割战场,狠狠拍在海面上。
如抽刀断水,又似摩西分海,浪涛随着触手落下向两侧翻涌,形成一道令人瞠目的奇观。
花倦和星尘十三被分在两侧,再也够不到彼此了。
御君祁面无表情地收回触手:“别吵。”
荆鸿举起红色羽翼,挡住四溅的水花,待海浪落下,才从翅膀里抬起一只眼,愣头愣脑地问:“殿下,您是在偷听吗?”
御君祁扫了一眼荆鸿:“你现在几岁?”
小荆鸿探出头,很自豪地说:“八岁!”
“难怪这么讨厌,别跟我说话,”御君祁收回视线,有意无意地扫了星尘十三一眼:“最烦小孩。”
星尘十三:“……”
小荆鸿像鸟类那样歪了歪头:“是因为我点破你在偷听吗?如果是大荆鸿他发现不会说。”
御君祁偷听的行为被发现,索性也不在遮掩,直接伸出一条触手,在小荆鸿的鸟喙上打了个蝴蝶结,破罐子破摔道:“别说话了,我听不到了。”
星尘十三问:“那你为什么不过去听?”
御君祁又伸出一条触手捂星尘十三的嘴:“因为江与临会发现。”
花倦躲得比较远,还有时间在触手袭击前提问:“您可以拟态到完全与环境融合,人类的眼睛捕捉不到您的。”
御君祁言简意赅:“他能感觉到我在。”
花倦后突然感觉脖颈发凉,对于危险的敏锐令他心生警觉,一猛子扎进海里摆尾就要跑。
可是御君祁出手更快。
触手薅住花倦的鱼尾,把整条鱼拖回来,强势捂嘴。
御君祁眼神淡漠,环视四周。
很好。
荆鸿、星尘十三、花倦都触手缠住,被迫闭麦,再也说不出话来。
肖成宇:“……”
他很自觉地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御君祁耳边终于清静了。
祂和江与临离得很远,在这个距离下,就连听觉最灵敏的怪物也很难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但御君祁可以隐约听到一些。
*
钟佑又哭了一会儿。
翟远州忍无可忍,捡起个石子扔过去:“你先回船上平复一下情绪,我和你小叔还有正事要谈。”
钟佑红着眼看向翟远州,欲言又止:“监察长……”
翟远州语调微沉:“先回去。”
钟佑不敢违抗异监委指挥官的命令,只能起身离开。
甲板上只剩江与临与翟远州两个人。
海风轻拂,天光云影荡漾。
随着时间流逝,海面吞噬了夕阳最后的光辉。
良久,翟远州才开口道:“头儿,你知道我这次来是想说什么。”
江与临撑手靠于椅背:“我不知道。”
翟远州轻笑一声,英朗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你要是真不知道,就不会宁可听钟佑哭半个小时,也不跟我说话了。”
江与临姿态松散随意,语气也散漫:“或许我就是喜欢听人哭呢。”
翟远州:“……”
所有和异监局指挥官joker接触过的人都清楚,joker杀伐决断,行事直截了当,最烦别人跟他绕圈子。
无论多难办的事、多难缠的人,到了joker手上都会变得很老实。
他残忍、冷漠、无情,雷厉风行。
但只有他的最嫡系下属才知道,joker擅于审问,更擅于回避问询。
Joker不想回答的问题,没人能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他只是没耐心打太极,而不是不会打太极。
这是一场无形的博弈。
人类安危绝不能系在一个怪物身上,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
御君祁太过强悍,犹如某件超越时代的高科技武器,所有人都想拥有祂,但所有人也都怕祂。
人们总是会惧怕不可控的危险。
所以长刀有了刀鞘,手枪有了保险栓。
江与临就是这柄刀鞘。
可惜没人相信。
钟清山的谨慎没有错,翟远州的斟酌也没有错,江与临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其实世上的很多事都无关对错,他们只是立场不同。
当眼前所见唯有自己脚下的路,那么狭隘成为一种必然。
这种狭隘贯穿于每个人的一生,没有任何谁能跳脱出自己的视野,真正从上帝视角纵观全局。
不同的出身、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学识、不同的朋友、不同的观念种种差异融合在一起,组合成一个又一个独立的个体,促使着他们做出不同选择。
江与临接受这种不同,也理解这种不同。
审己度人,若是和翟远州位置交换,他作为异监局的现任指挥官,看到前任指挥官非要带着只怪物才肯回来任职,他也会很头疼。
这样看来,翟远州一定觉得他疯了吧。
试想,如果是江与临问别人‘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控制神级怪物?’,那人告诉他‘因为爱情’,江与临血压肯定会高到爆炸,反手一巴掌给对方扇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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