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临看向入梦来:“那今天我为什么又见到了?按你所说,齐廷在融合者中也颇有地位,取东西铺狗窝这样的事,不该他由来做吧。”
入梦来叹了口气,很痛快地承认:“没错,我是故意让你见到他的。”
江与临问:“为什么。”
入梦来有些紧张,前蹄轻轻在原地换踏:“你见过神王殿下,有什么感觉?”
江与临冷冷道:“是我在问你。”
入梦来咬牙说:“神王殿下不记得你了,而且变化很大。”
江与临没有言语,只是扬了下巴,示意入梦来继续说。
入梦来徐徐垂下鹿眸,纤长的眼睫不停抖动,将内心的挣扎完全暴露在江与临面前,可他没有遮掩,也不知该如何遮掩。
“我本来很讨厌你的,”
入梦来说:“你迷惑了神王殿下,让祂变得不像一个怪物,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和你一起执行任务也很有趣,你是个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的人类,对怪物很好……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江与临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很轻很轻,却像一阵飓风吹进入梦来眼睛里:
“我已经有点喜欢你了,觉得你们在一起其实也挺好的,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反向发展:你们从异监委回来了,还一起养了狗,可是就是出去了一趟,我们……我们才分开不到一天,神王殿下就把什么都忘了。”
入梦来眨了眨眼,一滴圆形的水珠砸在了地上:“祂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变得很凶、很冷漠,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祂终于像个怪物了,可我一点不开心。”
江与临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入梦来,语调淡淡:“你哭什么?”
入梦来接过纸巾,含着眼泪,凶狠地瞪着江与临:“我没有哭,要哭也是你哭!祂都不记得你了,你为什么不难过?”
江与临:“你怎么知道我不难过?”
入梦来瞳孔微微颤抖,迷茫地歪了歪头:“你也会……难过吗?”
江与临笑了笑,没有说会,也没有不会。
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总是有那么多办法,那么多筹谋,一切都好像了然于胸,成算在心。可在爱情面前,再精巧的计策也显得笨拙,料敌如神的指挥官也会变成无计可施的傻瓜。
战无不胜的江与临一溃如水。
刹那间,入梦来心潮起伏,好像懂了什么他从前一直弄不太懂的东西。
“我先叫人来给你治伤吧,”入梦来蹲下来,用鹿角轻轻顶了顶江与临的手:“谁能把你伤得这么重?是殿下吗?”
江与临摇头:“祂变了很多吗?”
“不仅是很多,是完全不一样。不爱说话,对什么都恹恹的,连蛋黄派都不爱吃了。如果你跟祂相处,你就会发现祂根本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入梦来小声控诉御君祁的罪行:“祂打伤了荆鸿,还差点把你们养的狗勒死,嫌歧矾山吵闹,要我们把那些怪物和融合者都赶走……”
显然,在失去记忆这一个月,御君祁做了不少混蛋事,连祂的顶级迷弟追随者都受不了了。
入梦来又讲了几件御君祁做下混事,最后总结道:
“祂现在冷酷、凶恶、暴戾,像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江与临皱起眉:“怎么会这样?”
入梦来脸上拢了层愁怨:“怪物本来就这样,况且祂又失去了一颗心,对了,你觉得齐廷怎么样?”
江与临不动声色:“这事和齐廷有什么关系?”
入梦来有自己打算:“焚天破坏的那颗心脏,融合了齐玉的基因,而齐廷身上有部分基因与齐玉相同,所以你可以先和齐廷谈恋爱,等他爱上你以后,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给殿下,殿下就又有一颗人心了。”
“……”
怪物的想法还真是清奇又粗暴。
少颗心就补一颗这方向没问题,但也不能随便抓个人就挖出来给御君祁安上,这是简直是把所有失去的条件,东拼西凑胡乱硬捏在一起。
难怪公务考试要考逻辑呢,没逻辑真是太可怕了。
江与临太阳穴跳了跳,头痛道:“不行。”
入梦来误会了江与临的意思:“你不想和齐廷谈吗?他长得那么像齐玉,我还以为能见到他会比较好入戏。”
江与临食指撑头:“小鹿,问题不是这么解决的。”
“和齐廷谈恋爱解决不了问题吗?”
入梦来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他仰起头看着江与临,眼神坚定地可以入党:“那和谁谈能解决,我这就把他抓来。”
“……”
江与临简直气笑了:“用了别人的心,祂就不是祂了。”
怪物没有什么‘本我非我’的概念,入梦来不太懂‘祂就不是祂’是什么意思。
既然江与临明确表示不和别人谈,那也只能算了。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这也说明了江与临确实很爱御君祁。
入梦来赞许道:“没想到你对我们殿下还挺忠贞。”
江与临忍无可忍:“虽然你长得很可爱,但要再胡说八道我就扇你了。”
入梦来立刻把嘴埋在了前蹄下面。
*
都说御君祁失去心脏后,性格变得很差。
但江与临没想到,祂会变得这么……
一言难尽。
在入梦来的安排下,江与临再次见到了御君祁。
御君祁身着华丽神袍,斜倚在大殿高处的鎏金銮榻上,銮榻下是一方巨大池塘。
明明是初春时节,池塘内却开满莲花。
怪物半身维持人形,腰部以下化为数条触手浸在池塘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水中的锦鲤鱼虾。
殿前一片歌台舞榭,孔雀基因融合者翩翩起舞,七彩雀羽在空中回旋,如蛱蝶穿花,旁边还有夜莺歌唱,歌声婉转动听,余音袅袅。
荷香与美酒融合成一种引人迷醉的味道。
御君祁不善饮酒,娇柔婀娜的美貌贝类融合者跪坐案侧,正在给祂倒……旺仔牛奶。
纸醉金迷,穷奢极欲。
江与临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了一眼入梦来:“你这么养祂,很难不养出暴君来。”
入梦来做了个‘我错了’的手势:“现在已经这样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祂从龙椅上拉下来吧。”
江与临忍住扶额的冲动:“你还给祂搞了龙椅?”
“这个以后再说。”
入梦来十分心虚,低头往前一撞,一头把江与临顶进大殿。
江与临:“……”
殿中礼乐舞蹈一停,陷入某种诡异的寂静。
御君祁垂下紫色眼眸,冷冷扫来。
祂祁抬了抬手。
一阵不可违逆的吸力凭空出现,瞬间将江与临吸了过去。
在巨大吸力下,江与临身上伤口相继崩裂,鲜血霎时洒了一地,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荡漾,甚至盖住了酒香与荷花香。
御君祁攥着江与临的衣领,对流血的伤口漠不关心,看都没看一眼。
触手撩开衣襟下摆,沾了些血放进嘴里品尝。
御君祁低下头,触手轻佻地挑起江与临下巴:“江与临,他们说……你是我的情人。”
江与临余光斜觑入梦来,玩味重复:“情人?”
入梦来疯狂摇头,示意他可没这么说。
御君祁一挥手,无形的力量霎时把入梦来掀飞。
“都滚出去。”祂下令道。
大殿中所有怪物、融合者立即起身行礼,鱼贯而出。
殿门关闭,把所有嘈杂都挡在门外,阳光透过窗花格栅,在地面上投下纵横交错的光影。
江与临收回视线,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御君祁,你果然变了很多。”
御君祁眼中没有半分感情:“我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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