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大帝师(26)
偏偏他却是面色如旧, 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容,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好,珠儿,祖母就知道你是个争气的。”贾母笑得满脸褶子,朝贾珠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过来,你要什么, 和祖母说,祖母都应你。”
贾珠心里虽然松了口气,也有些喜悦,但倒不至于像贾政那般,只是笑道:“孙儿只不过是中了个秀才,祖母不必给我什么。”
他眼神犹豫着看了贾赦一眼,到底该怎么开口,才能够把大伯和爹之间的恩怨化解?
贾政赞许地看了贾珠一眼,摸着胡须说道:“这话说得倒是在理,你虽说得了秀才,但万万不可骄傲,明年便是乡试了,万万不可懈怠。”
贾赦微微蹙了下眉头,扫了一眼眼底发青的贾珠,这分明已经是内虚中空之相,再拼着读下去,恐怕就真如原著当中所写一般,早早地就英年早逝了。
摩挲了下手指头,贾赦只稍稍迟疑了片刻,就下了决定,贾珠这侄子人品不错,比他爹娘好得多了,能拉一把是一把吧。
“我倒是觉得不如让珠儿休息阵子,这阵子,他瞧着也怪累得慌。”贾赦慢慢说道。
贾政心里嗤笑了一声,果然是嫉妒了,“大哥说笑了,读书自然是件累事,珠儿现在中了秀才,再多努力些,中个举人也好为我们荣国府争光。”
贾赦似笑非笑地看着贾政,读书是件累事不假,但他贾政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没拿这标准来约束自己,现在倒好,拿来约束他儿子,不过,他仁至义尽,说再多,别人还把他当作是那妒忌侄儿的伯父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珠儿中了秀才,是好事,伯父赠你一套梅兰竹菊茶具,盼你能如这四君子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贾赦笑眯眯地示意丫鬟把那茶具递给了贾珠。
贾政的脸刷的一下就涨红了,这老大什么意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是在骂他们二房是淤泥吗?!
贾赦以茶盏挡住嘴角的讥笑,他就是这意思。
“这是异宝阁的茶具?”王氏却不知贾赦这话的意思,只瞧见贾珠手中那套晶莹剔透的玻璃茶具,外面凸起的是梅兰竹菊的纹路,清雅极了,她对这异宝阁也有所耳闻,听说这一套就价值数千两。
贾母房中也有不少西洋的玻璃器物,可也不曾见过这般澄澈的玻璃茶具,流苏递上了老花眼镜,她戴着仔细地欣赏了一番后,感叹地说道:“老大是个有心的,这一套可不匪吧?”
贾政虽然心中有气,但是也眼馋贾珠手中的茶具,现在京城里的文人骚客就风行这异宝阁的器皿,连带着都带起了一阵斗茶的风气来。
“不值什么。”贾赦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这套虽然卖得贵,但是成本不过数十文钱而已。
贾珠看着手中的茶具,心里头百感交集,越发自惭形秽,老爷太太还想着借他中了秀才的事让大伯嫉妒,结果人家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份礼。
恭亲王府上,王子腾正在恭亲王府上的书房内,这书房重地,等闲人不能入内,而王子腾此时却能够孤身一人坐在里面,足可见六皇子也就是恭亲王对王子腾的信赖。
“王大人。”恭亲王徒逢面带着笑容走进了书房。
王子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作揖行礼。
徒逢连忙把他扶了起来,道:“王大人何须如此多礼。”
王子腾却仍坚持行了礼,才直起身道:“下官这次得以晋升京营节度使,全赖王爷出手相助,这礼下官若是不行心里不安乐。”
徒逢脸上的笑容这才显得真了,“王节度使客气,本王只不过是觉得王节度使在外地任官屈才了,若不是你自身有才华,本王就算出再多力也是白费。”
王子腾点头称是,三皇子外家甄家出了那档子事,虽然甄家没受到太大的惩罚,但是不少三皇子那边的官员却是受了牵累,他这节度使的位置也是从这儿来的。
“这次王节度使来了,也是凑巧,本王最近正愁着一件事情,想找人帮帮忙。”徒逢戳了口茶后,笑着说道。
王子腾对此并不意外,自从忠义老亲王之事后,四王八公就不再站队,这次他倒向了六皇子,势必得递出投名状。
徒逢的手指轻轻地敲击了下面前的茶具,如玉石相击一般的声音响起:“王节度使可知道这现下名满京城的‘异宝阁’?”
王子腾才回京城不久,摇着头说道:“下官不知。”
他看向徒逢手旁的茶具,碧绿的茶叶清晰可见,这是玻璃?
“王节度使不知不奇怪,这异宝阁才开没多久,但却是好生赚了一笔钱,仅仅这十数日,就赚了二十来万两银子。”徒逢笑得温和,眼里却是掠过一丝贪婪的神色。
王子腾自然不会傻到以为恭亲王实在和他闲话家常,恭亲王的母妃是荣妃,外家只不过是一小官,能给恭亲王提供的帮助不多,不比裕亲王那外家甄家,而恭亲王向来又是以礼贤下士出名,府里养了不少清客,幕僚,这些都是不小的开支。
“王爷的意思是……”王子腾若有所思地问道。
徒逢浅笑着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本王没什么意思,只是有意结交贾郎中,望王节度使在其中穿针引线罢了。”
王子腾怔了片刻,醒悟过来这话里头的意思——这异宝阁竟然是贾恩侯的?!
第47章第四十七章 ...
回到府里, 王子腾心神不定, 他坐在书房内,手指不住地敲击着书桌,笃笃笃, 一声声脆响似乎要把他脑海中的疑惑一个个敲碎了。
王陈氏这厢收到王氏派来报喜的帖子,脸上的神色却不见得多高兴, 这要是以前,王陈氏还会替贾珠高兴几分, 但是王氏可害苦了她, 现在她儿子出息了, 与她何干,王陈氏是恨不得把这报喜的帖子撕了, 但是没有王子腾的许可,她不能轻举妄动。
先是扬州立下功劳被赐以户部郎中,而后又在京城内开了家日进斗金的异宝阁, 前者还能说是运气好,后者可不然了, 王子腾低垂着眼眸,陷入了深思,这贾赦到底是如传闻中一般韬光养晦,还是怎样,一切都尚未有定数,他得亲自去见见贾赦。
想定了主意后,王子腾推开了书房的门, 招呼了管家过来,打算给荣国府递上一张帖子。
管家却道:“老爷不必下帖子了,荣国府珠大爷得了秀才,过几日正要设宴宴请亲朋好友。”
王子腾诧异了一下,很快想起了他妹妹王夫人膝下的贾珠似乎今年正是下场考试的时候,这倒也好,省了递帖子的麻烦事,而且也不容易引人侧目。
秀才功名在众家权贵眼里算不得上什么,但是十三岁的秀才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这日一早,荣国府府内就忙开了,贾母更是罕见地早早就起来了,四王八公近些年渐渐没落,贾家虽然身为四王八公之首,但早已没了昔日宁荣二公在时的威风了,贾母哄着哭闹着的宝玉,心里感慨万分,没想到啊,今年却是不同了,这老大竟然闷不吭声地做出了一番事业来,而珠儿也成材了。
“宝玉不哭,不哭。”贾母顺着宝玉的背轻轻地拍着,流苏端着一碗牛乳过来,才刚走近。
宝玉的哭声就止住了,贾母哭笑不得,点着宝玉的鼻子说道:“偏你是个贪吃的。”
王氏正款款走进来,听到贾母这话,脸上带着笑容附和道:“宝玉这般还不是老太太惯着的。”
今日是庆贺贾珠中了秀才,贾母勉强给她几分笑容,淡淡道:“坐吧,珠儿现在大了,今后你也该享享清福了。”
王氏已经习惯了贾母时不时的敲打,陪笑着说道是。
闲着絮叨了一番家常后,王氏像是突然想起一般,笑着说道:“老太太,有一事我前几日忘了告诉你,我大哥已经升了京营节度使,今日也会到我们府上来。”
王子腾升了京营节度使?贾母拿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把勺子递给了流苏,“这事怎么不早说?”
“是媳妇的不是,这几日忙着给珠儿调养身体,而且府里又到了发放月例的时候,媳妇一时忙忘了。”王氏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贾珠得了秀才,他没要求什么,王氏却是把发放月例这件事揽了回来。
贾母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时近晌午,荣国府的亲朋好友也都陆陆续续来了,循例,依旧是贾赦等人在外院接待王子腾等人,而贾母等女眷则是在内院接待一干女眷,这次宴会,王氏也有意给贾珠相看个媳妇,都说成家立业,自然是得先成家后立业。
今日荣国府也是请了戏班子,内院的戏班子早已咿咿呀呀地唱开了,而外院贾赦等人也都边聊天边看戏。
贾赦左手边坐着的是秦见深,他本来没打算邀请秦见深来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秦见深却是自己提起了这事,贾赦随口邀请了一句,他就应了。
事后,贾赦摸着下巴寻思了半晌,总觉得好像秦见深把他给套路了似的。
直到现在,贾赦仍有这种感觉,他偏过头看向敷衍着贾政的秦见深,不知为何,秦见深像是察觉到了一般,朝他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交接,秦见深朝他点了下头,捧起手中的酒杯。
贾赦轻笑了一声,同样捧起酒杯,隔空敬酒,一饮而尽。
陈四站在秦见深身后,腹诽道:是谁说自己前几日那话是胡说,巴巴地赶着来看人家,不是看上了,是什么?
他心里也心疼他家老爷,毕竟他家老爷自当年那起事情之后就彻底变了性情,虽然有小少爷,但毕竟不是亲的,这人啊,还是得找个知冷知热的陪着,这日子才算是有盼头。
贾政正想敬秦见深一杯,他虽然不喜老大,但是对秦见深却是打从心里的敬仰,秦见深当年打马游街的时候,赫赫状元郎,风姿潇洒倜傥,贾政当时就想结交秦见深,只是苦无门路。
他酒杯刚捧起来,却听得外头报道王节度使来了。
贾政忙把酒杯放下,迎了出去。
贾赦却是仍坐在座位上,今日是家宴,说好了不按官位来分主次,不然这秦见深也不会是坐在下首了,王子腾倒是好大的声势——王节度使。
不过,贾赦却没想到,他不去迎那王子腾,王子腾却是冲着他而来的。
贾政也万万没想到,他亲自去迎接大舅兄,结果大舅兄王子腾开口却是问道:“今日,恩侯不在府上吗?”
贾政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了,只是庆幸这会儿旁边没有其他人,不然自己的颜面也就丢光了,神色不自在地说道:“大哥自然是在的。”
王子腾一挑眉,正要问出为何不出来相迎的时候,瞧见了贾政的神色,倏然间心明神了,看来现在是风水轮流转,昔日这荣国府明面上是贾恩侯袭爵,但实际上当家人是贾政,现在一切都归了原位,他这妹夫这阵子应该也不好过了。
王子腾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反而是岔开了话题,将话题转到了贾珠身上。
贾政脸色果然好看很多。
王子腾步入大厅的时候,贾赦正偏着头和秦见深说着话,王子腾一眼就认出了秦见深,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皱,这秦见深怎么在这里?看上去和贾恩侯的关系还不差的样子。
“舅舅。”贾珠眼中露出欣喜,王子腾对这个侄儿也是颇为欣赏,亲昵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珠儿果真是长进了,这回可给你爹娘长脸了。”
贾珠被他夸得脸色泛红,只道:“舅舅过誉了,侄儿这点儿成绩不算得上什么。”
王子腾和贾珠、贾政二人说着话,视线却时不时地从贾恩侯身上扫过,他自恃自己官职高,自然没有亲自去和贾赦搭话的道理。谁知道那贾恩侯不知和秦见深说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竟然是连看都没看这边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