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大帝师(55)
“贾侍郎,来,下官敬你一杯。”甭管是左相一派的还是右相一派的,此时都打定了主意,先把贾赦灌醉了,等会儿少一个人添乱。
贾赦来者不拒,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正好他也想找个机会先离开一会儿,醉酒这就是个很好的由头。
“唉呀,贾侍郎怎么酒力这么差?这才几杯。”一个小官笑着朝众人说道。
徒进、徒逢朝贾赦望了一眼,见他果真一脸醉意,心里不自觉松了口气。
不管他们承不承认,贾赦和秦见深这二人在他们心里算是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如果今晚的事没有他们在这儿碍手碍脚,那么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既然贾侍郎醉了,那不如扶他下去休息吧。”徒进像是才发觉一般,惊讶地说道,他仿佛随手指了一个身旁伺候的太监,“公公把这贾侍郎送下去解解酒吧,免得等会儿父皇看到了生气。”
王子腾望了被太监搀扶起来几乎醉成了一滩泥的贾赦,嘴角浮出一抹冷笑,烂泥终归扶不上墙,今夜过后,他要和贾赦算一笔总账!
贾赦害得他王家没了名声,害得他妹妹没了婆家,这一笔笔账,也到了该讨回来的时候了。
“贾侍郎这边走。”公公搀着贾赦,是深一步浅一步地往深宫里走去。
那公公若有似无地打量了贾赦一番,见他真醉死了,脸上也没了笑意,扶着他就往那偏僻无人处走去,裕亲王对这贾侍郎记恨已久,今夜他杀了贾侍郎,也算是立了件大功了。
“公公,这是去哪儿?”贾赦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茫茫然四下环顾了一圈。
那公公吓了一跳,陪着笑道:“贾侍郎,奴婢送你去解酒去。”
“是吗?”贾赦直起身子,“可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去太医院的路?”
那公公脸色一变,颤抖着嘴唇道:“你没醉?”
这眼神、这表情,哪里是醉酒的人的模样?
“今儿个这么一出好戏,我要是醉了,哪能亲自上场?”贾赦道,他的眼睛一片冷清,环视了下四周一圈。
树影婆娑,更兼有一口古井,井旁有那青苔遍布,真真是杀人弃尸的好地方。
“你知道!”那公公惊诧得瞪圆了眼珠子,几乎呼吸不过来。裕亲王密谋的这件事若非他是心腹,也不能得知,眼前的这位贾侍郎竟然知道。
贾赦笑了下,“你是说恭亲王今晚造反的事,还是你主子借刀杀人的事?”
这一句话简直把那公公的三魂惊走了七魄,他脸色煞白,手却摸向了腰侧。
贾赦眼睛一瞥,轻笑了一声,“想杀人灭口?”
话音刚落,那公公已然出手,腰侧竟然藏着一根簪子,那簪子尖磨得尖尖的,刺啦一声就把贾赦的袖子划开了一道口子。
贾赦皱了下眉头,劈手夺过簪子,身子往后一侧,另一只手如闪电般飞快地出手,摸向了对方的脖子。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
“咯哒”一声脆响。
那公公甚至来不及反应,呼吸瞬间就断了。
贾赦随手把那簪子藏入腰侧,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还好本官有点儿本事,不然还真栽在你手上了。”
他瞥了那口井一眼,今夜不知还会有多少尸体,多少人血流成河,丢尸进井,多此一举。
他转身,利落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嘎——”一声鸦叫惊破天际。
三更锣鼓响。
御花园中一声齐声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传来,贾赦微微顿住了脚步,他的视线朝那御花园的方向看去,眼里是冰寒不见底的冷意。
终于来了。
宴席开始后。
觥筹交错,丝竹之声绵绵入耳。
妖娆的舞女身着薄纱,衣带飘飘,在管竹声中翩翩起舞。
甄妃、荣妃和其他妃嫔坐在圣人左右。
妃嫔们显然都是精心打扮过,云鬓花容,华服美裙,华贵得叫人不敢直视。
圣人手中拿着酒杯,一双朦胧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底下的舞女。
他似乎已经笃定今夜无论如何,他是最后的赢家。
为什么?
原因再简单不过了,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吴总管、秦见深手下各带着一帮人负责保证他的安全,就算那帮逆子真有杀父夺位的心思,也无法做到。
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无论是谁赢了,杀害亲兄弟都是一件丑事。这事便成了他左右朝政的把柄。即便他退了位,也依然有权有势。
他对秦见深很信任,原因有二,一是秦见深身份有问题,他是已去太子的幼子,却没有证据能证明,而已去太子也是因为造反被毒酒赐死,秦见深身份尴尬,没有机会登上这位置;二来是吴总管和秦见深手下各自握着一股精兵,可相互掣肘,所以他不怕。
慢慢地吞了口酒,圣人的视线从那当中的舞女的脸蛋顺着白皙的脖颈往下滑。
权力是□□。
秦见深再次这么觉得。
当他第一回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是他眼睁睁看着父亲饮下毒酒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就知道,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他的爷爷,而是一个沉溺于权势不肯松手的男人,更可怕的是他已经老了,这意味着他更加得疯狂、更加得糊涂。
一个为了权势而将自己的孩子亲手害死的人,是人吗?
而那些为了那个位置,害死他父亲的叔叔们,是人吗?
不是!
秦见深收敛了心神,他看着眼前站着他面前的众人,又抬眼看了下天际。
已经到了他该去的时候了。
但是他却迟迟没有动身。
而他面前这一队本该前去皇宫护驾的精兵也一个个都没有动静。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等到宫中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露面。
那人以为他把一切的证据都销毁了,父亲的罪名就无法再洗刷。
却不知道,父亲早已把事情和证据在临终前都告知了表哥,当年那件旧太子造皇袍意图谋反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他亲手导演的,徒进、徒逢顶多不过是他手上的工具罢了。
罪魁祸首是那个为了权势,为了帝位,杀了自己亲生儿子的男人!
起因则不过是百姓对他父亲的赞誉,何其可笑!
“王大人,您怎么来了?”宫门口,当值的侍卫瞧见匆匆走来的王子腾,心里头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打了个招呼。
这会儿功夫,王大人不应该在御宴上喝酒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王子腾没有回话,他的视线朝那侍卫身旁的人看去,那人心领神会,手起刀落,一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鲜血溅了王子腾一脸,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抹了把脸,“动手!”
第83章第八十三章 ...
声声欢笑祝酒声从御花园中传来, 那笑声当中有无尽的欢悦。
宫门口, 鲜血流了一地,王子腾朝站在身后的侍卫挥了下手,侍卫点了下头, 带着数来个人上前打开了宫门。
“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宫门附近, 这声沉重的声音格外清晰。
宫门渐渐被打开。
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是近千个手持着兵刃的精兵。
王子腾冲着领头的恭亲王府大管家微微颔首,大管家一行人长驱直入, 一路顺畅。
一些人被留在宫门附近负责堵住等会儿可能要外逃的宫人, 以及阻止外面的人进来, 另一些人则由王子腾率领着,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他们走了一路, 杀了一路。
鲜血沿着宫道蜿蜒。
“微臣祝陛下龙体安康,寿比南山。”陈恒之手捧着一杯酒,恭敬地站在宴中, 冲着高坐在龙椅上的圣人说道。
圣人笑着举起酒杯,“好, 好。”
他豪爽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气概一如当年。
陈恒之心中有些发酸,但是圣人已经老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仰起头,看着昔日圣明的君王,“微臣今夜有件事想和陛下说。”
“哦, 什么事?陈卿什么时候是这种吞吞吐吐的人了?有话直说便是!”圣人笑着说道,眼里却丝毫见不到笑意。
御宴上的声音俱都静了静。
徒逢捏紧了手中的酒杯,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呼吸急促,视线不由自主地死死地盯着圣上。
徒进垂下眼眸,眼皮底下是狡黠毒辣的笑意。
“陛下已到了古稀之年,为了我们大安社稷着想,也是时候该立下储君,以安抚百姓。”陈恒之诚恳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宴席上徒逢一派的官员也都陆陆续续站出了行列,“右相言之有理,请陛下三思!”
徒进一派的官员有的面露讥讽,有的一脸茫然。
荣妃嘴角翘起,细长涂着凤尾花汁液的指甲轻轻地搭在手背,她的身姿挺拔,仿佛笃定这回她和甄妃这两个宿命敌人的最终对决中她获胜了一般。
圣人脸色变幻莫测,他的眼睛露出精光,语气森寒:“这是你们所有人的意思?”
听出了圣人的怒气,众人身子不由一抖。圣人虽老,到底积威已久,岂是能小觑的?!
陈恒之却不卑不亢,挺直着腰板说道:“陛下,这是臣的意思,也是其他人的意思。”
“好,好!”圣人气极反笑。
徒进站出行列,冷着声音对陈恒之说道:“陈相这话是何意?父皇正当壮年,何必立下储君,多此一举?”
正当壮年,徒逢几乎笑出声来,不愧是甄家女子生下的孽种,这般油嘴滑舌!
“父皇,儿臣觉得三哥说得不对,若真是为我朝社稷着想,储君应早立不应晚立。”徒逢低着头站在宴中说道。
“呵,那依你看,该立谁为储君?”徒进一脸嘲讽,讥笑着看着徒逢,仿佛在看着跳梁小丑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那些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的官员一个个脸上几乎都是汗水,好端端的,怎么提到了这要命的话题。
而且,这二位王爷的气氛,简直针锋相对到令人心生畏惧。
徒逢冷冷地扫了徒进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儿臣虽然不才,但愿为我朝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敢爱惜己身。三哥前番动用江南盐税,私心过重,不应为一国之储君。”
“六弟倒真是不客气。”徒进眯了眯眼睛,冷笑了一声。
“不敢,我也只是坦诚直言罢了。”徒逢的耳朵一动,他已经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够了!”圣人大怒地拍了下桌子,“一个个都盯着朕的位置,朕还没死呢!”
这些逆子,实在可恶!
“父皇,六弟私通边关将领陈迹,私造兵器,其心险恶,日月可昭!”徒进转身看向圣人,今夜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一定要逼老六撕下那虚伪的脸面。
徒进的话刚落,一道惊雷就在半空炸响,乌云卷来,黑压压的云层下,众人的神色变化万千,几乎无法看清。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徒逢却格外的冷静,他听得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听到了他的血管中兴奋得流动着的血液的声音。
“老六。”圣人的声音飘忽得仿佛从远处传来一般,他的话音中淬了毒,“这事,你怎么解释?”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圣上这话难道是说裕亲王所说的话是真的?!
私造兵器,除了要造反,还能是为什么?
雨尚未下,众人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徒逢嗤笑了一声,“父皇,您已经老了,也是时候该颐养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