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大帝师(47)
随后,拂袖而去。
贾赦打了个哈欠,他得罪的人那么多,王子腾算老几!
不过,贾赦的眼底藏着些许忧虑,这事还没算完呢。
“蠢货!”
“蠢货!”
“蠢货!”
连骂了三声蠢货,陈恒之还觉得自己满腔的怒气丝毫没有散去,他在屋内来回踱着步,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壁上。
陈恒之头一回恨不得把这儿子掐死,就当没生过这么个家伙。
印子钱这事,运作得好,说不定能把贾赦一撸到底,让他滚回金陵老家!
偏偏这蠢货打草惊蛇,又把眼下唯一的证物送到人家手上,还被绑着吹了一夜的冷风,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恒之一想起这事,就气得几乎要吐血。要不是老太太在这儿,陈恒之就想给这蠢货几巴掌,让他醒醒。
“阿嚏——”陈旭冉额头上敷着一条拧干的帕子,眼睛咕噜噜地转,就是不敢和他爹对上。
“够了。”陈老太太生气了,孙子今晚吃了这么大一亏,他老子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骂他,“你在这儿骂谁呢?”
陈恒之憋下一肚子的气,没好气地瞪了陈旭冉一眼。
陈旭冉更不敢作声了。
“明儿个,你跟我去和陛下说这件事。”陈恒之想了想,眼下也只能这么做,打铁要趁热,错过了时间,让那贾赦把手尾擦干净了,这事就彻底没地说理去了。
陈旭冉连忙点头。
陈恒之瞥了陈旭冉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样都是儿子,人家爹死的早,自己拼成了个从二品,他这儿子,唉……
人比人,气死人!
“乖孙,明儿个你可得好好跟陛下说道说道,陛下是贤明的人,定然不会让贾恩侯那种小人蒙蔽了。这回咱也瞧瞧人家的乐子。”陈老太太叮嘱道。有他老子在,明日那贾恩侯定然要倒大霉了。
陈旭冉重重地点了下头,眼里闪着精光,明日就是他贾恩侯的死期!
荣国府。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东院里,贾政在书房中睡下了,临睡之前,想到不日就可将养在外面的外室带入府上,心里头的些许忧虑也随之散去。
荣庆堂内,贾母沉默地盯着流苏半晌,而后挥了挥手,“明日打发人牙子上门来带走。”
赖嬷嬷应了声是,捂住哭泣不已的流苏,拉着她往外走。
贾母看着摇曳的烛火,这事到此还不算完,也不知老大怎么处理?
烛火被风撕扯着摇摆着身姿,贾母幽幽叹了口气,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这府里的事,她不再管了!
荣禧堂。
贾赦去看完三个小孩子回到自己的房内,洗漱更衣后,身着一身素白色里衣睡下,一夜好眠,明日的事自由明日去烦恼,现在他要做的事情是养精蓄锐,为明日做准备。
一勾新月悬挂在铅灰色的夜幕。
点点星辰闪耀着。
虽说入夏,但是不知为何却是突然让人产生了些许萧瑟的秋意。
第72章第七十二章 ...
陈恒之很早就起身了, 应该说, 他昨晚就没睡好。
不同于以往的早朝,他有种感觉,今日的早朝恐怕没那么好度过。
是的, 他们是知道荣国府放印子钱,这事并不违法, 只是有伤道德,有伤名声, 但是在一个老道的政客手上, 这件事却足足可以摧毁掉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
可是, 现在,他抿了口参茶, 神色却是忧虑重重。
不同于他老子,陈旭冉满眼兴奋,恨不得摩拳擦掌, 好庆祝今日贾恩侯那家伙即将到来的倒霉。
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陈恒之放下细瓷小勺,这样想道。
早朝时分。
殿内百官林立,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拉开了早朝的帷幕。
一场好戏也即将上场。
圣人咳了数声,声音有些浑浊。
不少人都知道,圣人已经老了,前不久的一场病他虽然挺了过来,但是毕竟人老了,身体就大大不如以前了,他现在看上去还能处理国事, 但是死亡的味道已经在他身上弥漫开来了。
这件事,他知道,大臣们也都心明神了。
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立下太子,东宫之位悬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有那么一日,他起不来,那么谁来继承大业?
圣人现在只有两个儿子——裕亲王和恭亲王,当初江南之事传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裕亲王怕是要遭殃了,但是,圣人对待那件事,却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让很多人都很吃惊,包括裕亲王。
没有人能猜得透他在想什么。
就好像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猜得出他看着大殿内众人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圣人又咳了一声。
陈恒之从列中站出来。
“陛下,臣有事要奏。”
清脆如玉石相击,淡淡如泉水淙淙,这声音是从他身后传出来的。
陈恒之愣了片刻,回过头去,贾恩侯正站在他身后,低着头。
“哦,什么事?”圣人的眼神从陈恒之身上滑到贾赦身上,他的额间爬上了一道皱纹。
王子腾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惊疑不定地看向贾赦。
贾恩侯难不成要说出昨晚那事?
不对!这事说出来,对他们荣国府百害而无一利,贾恩侯除非疯了,否则绝不该说出这件事。
柳知恩、裕亲王和恭亲王诸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户部最近忙着军饷的事,贾恩侯难不成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件值得大放鞭炮庆祝一番的好事。
柳知恩的视线蜻蜓点水一般在秦见深脸上扫过,秦见深一脸淡然,从这人脸上,你压根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不好,陈恒之立即反应过来贾赦这一招的用途,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愕,断臂求生,贾恩侯这人,果然不可小觑!
“微臣治家不严……”
随着贾赦的话,殿内众人的神色是变了又变。
恭亲王徒逢几乎没把一口牙齿咬碎,他看向陈恒之,眼里满含质问,这样的事情如果握在他手上,那就是一把利器,一把足可以对付贾恩侯的利器。
偏偏,现在利器被磨钝了,就算捅在贾恩侯身上,顶多也只能让他流点儿血。
陈恒之也委屈。
谁知道贾恩侯这家伙居然这么大魄力!
他当官也才几个月,怎么这城府比起他们这些老油条还来得深!
裕亲王徒进瞧见了二人的互动,嘴角一撇,不屑地露出一个冷笑,大好机会,就让老六给砸了,真是没用的家伙!
贾赦的话音犹然未落,徒进却好像不耐烦了一般,打断了他的话,“贾大人的意思是说,贵府上放印子钱的事,和你们府上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吗?”
他这话问得不可谓不毒。
当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落在贾赦身上。
恭亲王徒逢虽然和徒进不对付,但是在此时却是和徒进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是啊,贾大人,本王也有这个疑惑,照您所说,王氏已经被休,本王是不是可以怀疑贵府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王氏身上?但是,王氏不过一个妇孺,真能做出这样昧着良心的事来吗?”
王子腾此时此刻已经想通了所有关节。
他心里暗恨不已,怪不得昨晚贾家大半夜的非得休了他妹妹,原来这事是已经被人发现了!
贾恩侯好狠毒!居然想用他们王家来顶这个锅!
他倒是可以落了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一环扣一环!
贾恩侯休想如意!
王子腾站出行列:“陛下,王氏乃是微臣妹妹,臣虽说不敢说舍妹是多贤惠之人,但也绝不敢相信舍妹那么一个念佛的人会敢做出这种事来。”
王子腾的话就像是在滚开了的热油上泼了一碗冷水,当下,形势越发朝着紧张的趋势发展。
“老臣也有困惑。”柳知恩摸着胡须说道:“贾大人声称王氏是拿了荣国府的帖子放印子钱,以贾大人这般才华,岂能不知晓此事?”
墙倒众人推。
贾赦此时正处在好似孤立无援的状态。
奇怪的是,从头到尾,贾赦的神色都不曾变过,就好像他事先已经猜到会发生这种事。
“贾大人,你怎么不出声?”徒进只觉得吐气扬眉,一口郁气顿时消散,促狭中夹着嘲讽地看向贾赦。
“这么多位大人问话,微臣在想该回答谁的才好。”贾赦淡笑着说道。
徐广闻两手插在袖子里,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既然贾大人不知道该回答谁的好,不如先回答我的吧。”
这徐广闻出来凑什么热闹!
陈恒之、柳知恩众人愣了片刻,他们压根没想到徐广闻居然会开口。
“是,徐大人请问。”贾赦抬眼看了圣人一眼,在得到许可后,笑着说道。
徐广闻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地问道:“依你所说,你们府上是那王氏放印子钱,那贾大人可有打算,如何处理后续事宜?”
圣人颔首,“徐卿说的是,放印子钱这事多半是穷苦百姓不得已而为之,为此卖儿鬻女,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实在可怜。”
众人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徐广闻这老狐狸给贾赦搭了条梯子了!
贾赦:“微臣也正在着手处理此事,原先放出去的钱自然是不必让那些百姓还了,若是有因此卖儿鬻女的,微臣也打算出面赎回,好叫百姓一家团聚,此外,微臣还有个打算。”
徐广闻不住点头,舍得小利方可得大利,贾赦这人不可小觑。
“说来听听。”圣人赞许地说道。
贾赦:“近日,微臣等在军饷之事上发现送往边关的冬服等物尚未到齐,江南那边的织娘所能织造的冬服远远不能满足边关的需求,微臣想,若是能以工代济,以此事帮助那些贫苦人家,未尝不是一件有利我大安朝的好事。”
以工代济?
徐广闻琢磨了下,这边关的冬日来得向来早,冬服若是不够用,势必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往年边关冻死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但是年年如此。
今年如果依贾赦所说,以工代济,一来可以缓解这冬服之急,二来也可造福黎民百姓。
这事着实是件好事。
圣人沉吟了片刻,“可,这事便着你们户部去办,务必要让百姓能够从中受惠。”
秦见深、贾赦二人应了声是。
陈恒之心里暗道不妙,若是让这事轻而易举地揭过去,往后要想动贾恩侯就更不容易了。
徒进给柳知恩使了个眼神。
柳知恩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陛下,贾大人此举着实有利百姓,但是一码归一码,现下贾大人治家不严之事,也是事实。”
陈恒之嘴角泛出了笑意,柳知恩不愧老奸巨猾,甭管安在贾赦身上的罪名是什么,只要有用,就足以了。
就算他贾赦能掰扯开放印子钱这事的责任,治家不严这罪他是背定了。
“柳大人。”一直沉默的秦见深突然开口了。
柳知恩诧异地看向他。
秦见深的视线淡淡地从柳知恩身上扫过,“王氏放印子钱这事,依柳大人看来,贾大人是无论如何都有责任吗?”
柳知恩不敢小觑了秦见深,这秦见深牙尖嘴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斟酌着说道:“本官是觉得,贾大人是袭爵之人,荣国府大大小小的事,他就算不知情,但是治家不严,也着实是他的责任。”
他含糊其辞,生怕被秦见深抓住了语病,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