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大帝师(6)
周瑞家的点了点头,她就不信这不学无术的大老爷真找到证据了,如果真有证据,恐怕他早就拿出来了。
见状,贾赦叹了口气,人蠢不能怨父母,他从袖中取出一包药来,“母亲,请看,这正是从那小厮搜查出来的证物。”
流苏接过来,递给贾母。
贾母端详了一番后,皱着眉道:“那又如何?”
“母亲仔细看,那上面有胭脂的痕迹。”贾赦走上前去,手指着药包外一抹淡淡的红色,“这胭脂是上等胭脂,是悦己坊的芙蓉膏,只有二弟妹房里才有。”
“伯父如何得知这是悦己坊的芙蓉膏?”元春心里暗道不好,若贾赦说得是真的,二房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事说来也是碰巧,前几日有个姨娘恰好抱怨道,这府里进了三盒悦己坊的芙蓉膏,色红而带芙蓉香,日久其味不去,偏巧这三盒都被二弟妹房里拿去了,她一盒也得不到,母亲仔细闻,那处痕迹可是有芙蓉香。”贾赦没有说的是,那个姨娘本意是想让他去讨要,她却不知道贾赦天生是个弯的,对这些姨娘压根就没有兴趣,所以压根就没理她。
贾母凑近一闻,果真如此,那芙蓉香若有若无,好似清风撩人。
周瑞家的压根没想到这一茬,那芙蓉膏,阖府里确实是二太太房里才有,这下可糟了!
王氏见势不好,没好气地瞪了周瑞家的一眼,利落地跪下,“老太太,这芙蓉膏是我房里才有,媳妇断然不敢否认,这奴婢,媳妇也不敢维护,此事就全由老太太处理了。”
壮士断腕,好恨的心,好利落的手段。
周瑞家的闭了闭眼睛,她的一家老小都指望着王夫人,因此她绝不可以得罪了王夫人。
“奴婢认了,这事确实是奴婢干的。”周瑞家的低着头,她懊悔自己刚才为何要说出那番话来,这下子不死也得死了。
“老太太,这奴婢做了错事固然不该,但是逼死是不是有些过了?”元春到底年岁少,还不到狠心的程度。
贾母脸上微有动容。
周瑞家的心中一亮,连忙道:“奴婢只是一时气急,因着前些日子珠哥儿的事,想岔了,自知理亏,请老太太罚我去庄子里,奴婢日后定当每日吃斋念佛,为二爷积德。”
王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声,“我这奴婢说来也有几分左性,珠哥儿自幼是她看大的,疼得跟什么似的,这回做出这种事来,我也没脸帮她说话。”
贾赦冷笑了一声,发落到庄子里去,过几年,寻个由头又可以回来了,想得倒美。
贾母犹豫了,方才她已经是有失公道,这回再要偏袒,怕是老大要有意见。
“老大,你说怎么处理?”想了想,贾母把这个难题丢给了贾赦。
贾赦不慌不忙,拂去了茶盏中的碎末,浅酌了一口,才道:“母亲这么说,是全由我处理?”
贾母迟疑了下,才点了下头。
“既然如此,我也不要这婆子的贱命,”贾赦语气中带出几分冷意,“这小厮怎么处理,这婆子就怎么处理。”
发送到衙门去!
流苏倒吸了口凉气,手脚发冷,大老爷好狠的手段,这年头讲究的是生不入官门,莫说女子,就是男子,进了衙门,那是罕有能够全须而退,更何况,证据确凿。
王夫人、元春二人都吃了一惊,这可比要周瑞家的命还来得狠。
他们没想到的是,贾赦的处决到此还没结束。
“来人,拿了我的帖子送到顺天府衙门去,把证物一并带上。”贾赦厉声喝道,“再带一句话,按着大安律处置。”
周瑞家的彻底摊在了地上,若是按着大安律处置,周瑞家的要被打上五十大板,而且是扒了裤子打,之后更是要被关入牢房。
这一来二去,她就算不死,也没脸回来了。
“此外,把周瑞家的一家打发出去,咱们家断断容不下这等谋害主子的好‘忠仆’。”贾赦才不会给自己留下□□,周瑞家的人在府上当差,指不定哪日就把他们给坑了。
“老爷,老爷,我知道错了。”周瑞家的一听到自己一家老小也要被赶走,连忙上前来哀求。
贾赦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一把把她甩开,几个仆妇连忙上前把她捆住。
贾母似乎有些不忍,待要开口。
贾赦却道:“荣国府对待下人向来以仁慈为怀,却不想养出这等硕鼠,母亲心慈,我却是个容不得旁人谋害子嗣的人,尔等好自为之。”
他这番话这么一说,贾母已经不好再说什么了。
谋害子嗣,搁哪个府里,都是一条大罪,如果贾母开口了,那么日后要是有人谋害贾珠、贾宝玉怎么办?
想到这里,贾母不由剜了王夫人一眼,这没眼力见的东西,竟会闹幺蛾子,要不是为了老二和元春、宝玉,她才不会偏袒王夫人和周瑞家媳妇这两个蠢货!
第11章 第十一章
王夫人忍气吞声,虽然事先已经做好舍弃周瑞家的的打算,但是毕竟她可是自己的陪房,平时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让周瑞家的帮忙打点,这一时间少了她,往后的事情怕是难办多了。
想到此处,王夫人暗恨不已,今日这事,她往后必定会讨回来!
元春已经识趣地闭上嘴巴,贾赦说到这种份上,她再开口也是徒劳的。
流苏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不敢作声。
“就这么安排吧。”贾母瞥了王氏一眼,心知此事定然有王夫人的手笔,“王氏,你往后也要记住今日之事,切莫再纵容下人。”
王夫人深吸了口气,乖乖地听取了贾母的敲打,手中的帕子早已攥得一团皱巴巴的。
应了声是后,王夫人不着痕迹地警告了周瑞家的一眼。
贾琏眉梢眼角都是喜意,他还记得这是在荣禧堂,没有显露出来,一回到贾赦的院子,脸上就笑开了。
贾赦任由着他傻笑了一会儿,才道:“行了,行了,今儿个的事也不值一提,值得你笑那么久吗?”
贾琏收敛了笑,心里却想,这往常哪次不是偃旗息鼓而归,难得这次讨回公道,开心下怎么了。
他那点儿心思,贾赦一眼就看出了,“今日之事,你也瞧见了,有什么感想?”
他端起手中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爹威武!”贾琏两眼放光地说道。
“咳…咳咳。”贾赦狼狈地擦拭着嘴角,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贾琏一眼,“这院子虽说近着马棚,但你也不必拍马屁,老实说来。"
贾琏摸了下鼻子,想了想,方才在那荣禧堂可说是一波三折,一开始爹并未把有杀伤力的证据拿出来,反倒是拿出一些细枝末节,形势便对他们不利,后来在关键时刻,爹才把东西取出,痛痛快快地打了王氏的颜面。
这环环相扣,如果不是一直跟着贾赦身边,贾琏定然会以为这是哪个幕僚教的贾赦。
“孩儿有些想法,但不知是否对否?还望爹爹指正。”贾琏正色道。
贾赦点了下头,还算聪明,“你直说便是。”
“起先爹到荣禧堂,先是以声势惊人,浩浩荡荡而去,”贾琏边说着边打量着贾赦的神色,见他面色不改,心稍微宽松了些,接着说道:“而后又是斥责秦嬷嬷等人之罪行,将周姐、周瑞家的罪行按而不放,这是为了让二太太他们松懈,待后来再呈现证据,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贾赦嘴角翘起,心里有几分满意,“你只说对了三分。”
贾琏皱眉,见贾赦注视着自己,忙问道:“请爹爹明示。”
“第一点,我不说那周瑞家的罪状,不是为了让王氏松懈,而是为了试探老太太的态度。”贾赦说道:“此外,此举还有另一个用途,若是老太太起先站在二房那边,那么接下来她要在偏袒二房就太不占理了,凡事可一不可二。”
贾琏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之后,待探明老太太的态度,我再呈现证据,铁证如山,老太太之前已经替二房说过话,这次无论如何都得给我们个交代,这才是我布局的真正原由。”贾赦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周瑞家的虽然只是个下人,但却是王氏的心腹,这次举动王氏必然插手其中,你可想过为何二太太要对你下手?”
贾琏低垂着头,事实上,在知道兴哥儿给他下药后,贾琏心中已然有个猜测了,往常读书时,兴哥儿都是千方百计引着他玩耍,他之前不察,屡屡跳入别人给他挖的陷阱,若不是这次兴哥儿行动败露,他怕是还把兴哥儿当玩伴呢。
“你爹我子嗣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你和琮哥儿两人,你是嫡子,日后这爵位自然是你承袭,当然,爹更希望你自己挣功名,而不是背靠祖荫,但该我们的,绝不能让别人抢了去。你仔细想想,不几日,咱们就去姑苏了,你若是去不得,指不定就无法延请到名师,再加上府中没有人约束,一来二去,染上什么疾病或者瘾头也是有可能的。”贾赦的手指敲击着紫檀桌,嘟嘟的声响一声声仿佛敲击在贾琏心上一般。
贾琏面色已无血色,一想到自己险些就遂了人家的如意算盘,背后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爹,那我们怎么办?”贾琏颤抖着嘴唇,他是没细想,这会儿听到贾赦的话,才真正看穿那二太太手笔后的恶意。
“怎么办?”贾赦挑起眉,伸手拍了拍贾琏的发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头上还有个爹顶着呢,你怕什么。”
贾琏嘴唇蠕动了下,心里头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漫开,眼睛不知为何有些酸涩。
“你娘走得早,爹前些年也不着调,你不会怪爹吧。”贾赦并非不知道贾琏心中对他有隔阂,趁此机会也正好解开。
“…不会。”贾琏沉默了片刻,伸手抱住了贾赦的腰身,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流。
感受到腰侧的湿意,贾赦原本僵住的身体缓了下来,罢了,抱就抱吧。
“既然这样,那那本《孝经》再多背几章。”贾赦慢慢拍着贾琏的背,突然说道。
贾琏的身体一僵,他都快背好了!咬牙切齿了一番,贾琏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你可真是我亲爹!”
“那当然了,乖儿子。”贾赦坏笑着摩挲了下贾琏的头发。
贾琏扁了扁嘴,背就背,他琏二爷聪明绝顶,难不成还背不下!
贾赦这边父子和煦,那荣禧堂那边却是风云惨淡一片。
“跪下!”贾母怒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方才她向着二房说话,是看着贾政、贾珠和宝玉的份上,这会儿却是要清算一番,给荣国府的子嗣下药,亏她王氏想的出来。
贾母不傻,她从重孙媳妇熬到现在,什么手段没见过!王氏这点儿伎俩,若不是贾赦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早就被供出来了。
王氏泪眼婆娑地跪在青石板上。
元春心里一紧,一双美目充满担忧。
“老太太,母亲只是……”,她还没能把话彻底说出来,贾母轻轻一瞥已经止住了她要说的话。
“你好糊涂!”贾母恨铁不成钢,“往常的事情,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就当作没看见,现如今,你做出这等事来,传扬出去,我们荣国府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王夫人不敢反驳,俯下身子,啜泣道:“母亲,媳妇知错了。”
“哼,知错,枉你主持中馈数年,竟不知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若不是宝玉、珠儿是王氏生的,贾母才不会帮着王氏遮掩,老大不成器,府里要中兴只能靠老二一家,宝玉又是个有造化的,日后指不定中兴荣国府的就是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