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大帝师(38)
秦见深打眼一看,那盒子里装得是一套碧绿色锦鲤嬉戏图案的茶具,恰好这时,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遍洒在那茶具上,波光粼粼,美得叫人惊叹,直道巧夺天工。
“这是?”秦见深看向贾赦。
贾赦从盒子中取出一小杯来,往其中倒入些水,“这套茶具是新的,现下的玻璃器皿都是无色透明,我们现在烧的则是有那颜色的。”
秦见深立即反应过来,若是如此,那异宝阁的生意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而且,你闻闻。”贾赦把水杯往秦见深面前推了推。
秦见深拿起茶杯,细细嗅了一番,鼻子突然一动,是松叶的香味,清雅淡泊。
贾赦笑得眯起了眼睛,手指在那茶杯上轻弹了一下,“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秦见深点了下头,却没有收回钱的意思。
贾赦也不多说,说多了显得矫情,投我以桃,报之以李,这钱就算是秦见深入得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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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哥,你是在紧张吗?”迎春把手头上的小画本丢到一旁,啪嗒啪嗒用小短腿跑到贾琏身旁。
贾琏正出神,被她打扰了也不恼,摩挲了下迎春的发顶:“你怎么知道?”
迎春仰着头,看着贾琏,掰着小手指说道:“二哥哥念那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念了有十来遍了。”
一旁的丫鬟们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贾琏无奈地把手上的书丢在桌上,“我也不想紧张,但那刘先生传闻中实在厉害得很,就连左相、右相的孙子想要拜入他的门下也都被拒在门外。”
“二哥哥肯定能行的。”迎春眨巴着眼睛,卷翘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挥动着。
贾琏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暖,轻轻地拍了下迎春的头发,“那我就托托你吉言了。”四书五经这些他倒是浑然不惧,这阵子已经是背得差不多了,但是刘老先生的门槛高,门下的弟子无不都是状元之才,只是通晓四书五经,未必就能入那老先生的眼。
迎春嘴角露出了两个小梨涡来。
“老太太,打听清楚了,林姑爷给琏二爷举荐的是那刘老先生。”流苏打发走了丫鬟后,款款走到贾母屋里,低声对着假寐着的老太太说道。
贾母的双目似开还闭,“是那位啊,老大倒是野心不小。”
流苏闭着嘴,没有多说,自从上次贾母那番话后,她就不敢再向之前那么大胆了。
“老二媳妇想来也想知道这事吧。”贾母悠悠睁开眼睛,古井无波的眼神在流苏身上掠过。
流苏的后背几乎僵直了,她低声应了声是,没有多说什么。
贾母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一旁新提拔的大丫鬟鸳鸯巧笑着上来,半坐在榻上给贾母捶着腿。
出了贾母的院子,一阵清风吹来,流苏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彻底湿透了,她打了个寒颤,手心里湿答答的一片,面色难看得好像重病未愈一般。
来迎她进院子的丫鬟金钏好奇地偷偷瞧了她一眼,关切地说道:“流苏姐姐,身体不舒服吗?”
流苏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她伸出手拢了拢耳旁略微松垮的乌发:“只不过昨夜没睡好罢了。”
金钏年纪尚小,听了之后便点了点头,帮着流苏打起了帘子后,朝廊下坐着的其他丫鬟走去,浑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挤出个笑容,流苏才笑着迎向了王氏,就算王夫人和她的约定能成真那又如何,珠大爷是老太太的孙子,自己了不起当上个姨娘,最后还不是逃不出老太太的手心。
“这事可是真的?!”王氏听罢流苏的话后,脸上掠过一丝嫉恨的神色,握着茶杯的手指指节发白。
流苏颔首,“这事那大房那边的人都知道,做不得假。”
“他贾赦倒是会异想天开!”王氏心有不甘地说道,眼睛里的嫉妒几乎浓郁得要滴落下来,“那贾琏成日的不着家,我们珠儿读书读得那么刻苦,都没被刘老先生瞧上,他想得美!”
王氏一时口快,竟是把贾珠曾经意图拜在刘求知门下的事情说漏了嘴。
待反应过后,王氏眼神冷冽地扫过流苏,流苏嘴角露出了笑意,亲昵的态度很快让王氏放下心来,他们夫妻俩当初也打过拜入刘求知门下的主意,为了避免事情没成被人取笑,是偷偷地去的,因而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珠儿没做成的事,他贾琏想做成,门都没有!
王氏心里突然有个主意,笑意在眉梢眼角蔓延开来,他大房最近不是挺出名吗?这次索性让他们彻底出名!
第61章第六十一章 ...
春风楼。
“听说了没?”
“说的是那事吧?”
“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啊?就是前几日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贾侍郎的公子的事, 听说他要拜入刘老先生门下。”
“是那位刘老先生?!”
“可不是, 满京城能有几个刘老先生!”
“嚯,那贾侍郎的公子学识必定很好吧?”
“……,听闻几个月前连那《笠翁对韵》都背得艰难。”
“那贾侍郎的公子胆子可真大, 那二位相爷的孙子们可是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都没能拜入刘老先生门下, 他怎么敢去?”
“正是呢。”
一楼细细碎碎的声响虽然轻微,但在贾赦听来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林达有些担忧地问道:“老爷, 这事是不是要查一下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贾赦摆了摆手:“不必了, 知道这事的无非是我们府上的人, 不是老太太就是老二媳妇。”
“那我们怎么处理?”林达低声问道,眼里掠过一丝狠色。
“就这样吧, ”贾赦啜了一口茶,“都说出名要趁早,借此机会, 琏儿也好打打名声出来。”
他教.导了贾琏这么久,对他现在的学识自然是有把握的, 他早已对刘老先生调查了一番,若是不出意外,贾琏要拜入刘老先生门下不是什么难事。
那刘求知脾气臭、软硬不吃,但是却向来是慧眼识英才,着实是个有才有德的人。
刘府。
刘求知的大徒弟现任刑部员外郎的许敬烁不住地拿眼睛打量着端坐在上首的刘求知。
刘求知似乎毫无察觉一般,捧着茶盅,用茶盖轻轻地拂去上面的茶沫。
“老师!”许敬烁忍不住了, 开口喊道。
刘求知掀了下眼皮,懒懒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老师难不成不知道京城最近在传的事吗?”许敬烁故意问道,他才不相信比他还八卦的老师会不知道这事。
刘求知咳了一声:“为师近日夙夜苦读,没有闲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
刘求知的儿子刘修远轻轻点了下头,似乎表示赞同,内心却开始吐槽起自家老爹,是谁从昨日起就让他去搜罗那贾琏的信息,分明就好奇得不得了!
“是这样吗?”许敬烁嘴角勾起,“既然如此,那学生本来还想着要是老师感兴趣,就和老师说一些他们府上的事呢,现在看来,是学生想多了。”
“咳咳咳。”刘求知险些呛到了,没好气地瞪了许敬烁一眼,这徒弟进了刑部后,真是越来越狡猾,“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臭小子,你要是敢不说,信不信我把鞋子脱下来拍你脸上!
许敬烁感受到来自他师父深深的“师爱”,把还想再拖延一二的心思瞬间拍到谷底,清了清嗓子,把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他的学识渊博,说起故事来起承转合跌宕起伏、娓娓动人,直叫人拍案叫绝,说到贾赦借着造玻璃讨回了各家银钱的时候,脸上涨得通红。
“好!”刘求知拍案而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何为君子!这就是君子!何为贤德!这便是贤德!
刘求知这一声叫好,把那站在一旁还沉浸在许敬烁所讲的故事中的刘修远吓了一跳。
刘修远还没平复下小心脏,就看到他爹拔腿往外走去。
“诶,爹,你要去哪?”刘修远连忙问道。
“我要去和贾侍郎结拜!”刘求知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拔腿往外走。
刘修远愣了一下,连忙几步追上他爹,拉住他爹不让往外走,“爹,你不能去!”
“为什么?”刘求知吹胡子瞪眼睛看着刘修远。
刘修远可知道那贾侍郎和他岁数差不多,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多个叔叔出来,连忙朝罪魁祸首“许敬烁”使了个‘快救命’的眼神。
许敬烁回过神来,和刘修远一样,他也不想多个岁数比他小的师叔,“师父,您这样去和贾侍郎结拜的话,显得有些莽撞了,我们是知道师父是性情中人,但是贾侍郎可不知晓,这样难免会给贾侍郎带来不好的印象,不如这样,贾侍郎的儿子不几日就要前来拜师,到时候,若是能成,师父自有理由和贾侍郎拉近关系,若是不成,那也无妨,借此机会,师父也有理由接近贾侍郎。”
刘求知听了徒弟的话,犹豫了一下,刘修远忙趁热打铁:“爹,横竖就这几日,爹不如在这些日子再多多了解一下贾侍郎吧。”
刘求知勉强点了下头。
也罢,他就耐下性子等几日。
“他贾赦倒是想得美!”恭亲王徒逢听完手下的回话后,冷笑了一声,把手头上的书册丢在桌上。
一旁的清客附和道:“可不是,王爷,听说那贾琏不学无术,以前就只是个逃课斗蛐蛐的主儿,现在满京城都在传这事,到时候被刘老先生拒了,他们荣国府的颜面就扫地了。”
恭亲王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但是想到贾赦之前那番韬光养晦,他的眉头突然一皱,“你说,那贾赦的儿子会不会和他爹一样也是故意隐藏起自己的本事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他们都觉得这贾赦、秦见深二人是定然完不成任务,没想到贾赦竟然藏了那么一手。
那清客顿了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低声地附在恭亲王耳旁耳语了一阵。
恭亲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赞许地看了那清客一眼,“好,就这么办!”能借此机会落一下贾赦的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阿嚏!”贾赦揉了揉鼻子,这一天他都打了好几回喷嚏了,到底是谁在念叨他?
“爹,这是什么?”刘修远一大早就瞧见他爹皱着眉头看着书桌上的两个盒子,盒子上都有一张帖子,从帖子的质地和香味看来,发这帖子的定然不是等闲人家。
“恭亲王、裕亲王府送来的。”刘求知捻着胡子,皱着眉头说道。
“恭亲王、裕亲王?”刘修远愣了一下,这二位王爷没事送东西来干什么?等一下,刘修远蓦然想起这二位王爷似乎都和贾侍郎不对付,这些礼物莫不是?
刘求知捻着胡须点了下头,表示刘修远所想的正是事实。
“爹,那我们?”刘修远想通之后,神色间有些慌张,这事着实棘手,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答应了,良心过意不去;不答应,圣人膝下也就裕亲王、恭亲王二位皇子,将来圣人百年归西后,那位置就是二者之一坐下,这次给了他们没脸,往后就有苦头吃了,刘修远虽然自小就是熟读儒学长大,却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上位者心胸有多宽广。
“把这二份礼物偷偷还回去。”跟刘修远相比,刘求知就没那么慌张,“无功不受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