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奸宦贾琏(上)(32)
礼部和户部尚书听到这关键词,纷纷心中一怔,打算立马就回去好好勘察一番。
见两部尚书都有所领会,当今面色缓了缓,说了些其他政务。待结束之后,又留了自己的一手提拔的心腹大臣,议论起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该如何对待秦王。
“秦王开疆扩土,有功社稷,该如何待之?”
作为献“金”有功,被当今视为自己人的王子腾闻言,心中顿时一僵,感觉自己朝服都瞬间渗出冷汗来。
哪怕是走出大殿,回到家中,王子腾发觉自己也没从名为秦王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幼年未被选入上书房,可经过自己的勤学苦练,倒也被选为大内侍卫。故而万分不幸与秦王接触过。
秦王十分好战,万分好战,他每日唯一的乐趣,便是以上书房为起点,一路挑战各宫当值的侍卫。他以一挑十,前朝所有侍卫都不曾落下,一天时间挑战完还绰绰有余。所有当值侍卫若是无故请假,当即被除职。
这便也罢了,让他最为胆颤心惊的是,昔年巫蛊之变,他单枪匹马杀进起兵的三皇子军帐中,救出被困的贾代善,又一路杀到皇城,可以说是以一人之力,扭转局势。
可惜,秦王……
若是秦王为皇,定然会穷兵黩武,倒是让他们武将有用武之地;当然不少文官恐怕也愿秦王为政,毕竟,秦王万事不管,倒也符合“垂拱而治”之念。
哪像现在,不上不下,还得左右逢源。
王子腾一想起自己接到的追缴欠款差事,面色拉长。当今刚收了好处,转头就让他干得罪人的事情。
还有贾家!
这贾琏刚收拾完,贾赦又闹腾!
不能对当今行凶,王子腾倒是拳头捏捏,咯咯作响,眼里露出算计之色。被剐走的这“金山”一定要从贾赦手中讨回来!
贾家当年土匪起家,这买卖可比他们赌博的蝇头小利来得丰厚多了。况且贾代善还是以军功封得荣国公。这两代当家人战功都赫赫,也意味的虏获的战利品不少。
所以说贾家的家主不是留着他王家的血脉,那么家主夫人也要是王家人。
王子腾唤来管家,问:“王仁和贾珠的事情,二妹已经收到了消息?”他早就从王家派遣的亲卫手中收到消息,这王仁不成器也就罢了,毕竟向来不成器,跟他爹一般,无能废物。可是贾珠却是令他心生不愉,大失所望,堂堂王孙子弟自跌身份跟个盐商之子计较,而且还输了,甚至还被不知不觉下了药。
“姑奶奶自己派去的护卫已经快马回京禀告此事了。”王管家低声道:“据悉,一日后便回到达。”
“记得这几日不要接她的书信。”王子腾面无表情道:“二妹性子要强,对珠儿期待也高。若是知晓此事,定会将贾珠未参考一事算到王仁头上。且冷她一冷。”毕竟现在她能靠的只有他这个二哥。而他这个二哥,必须先考虑王氏家族利益。
王仁哪怕再不济,那也是王家眼下唯一的嫡子。他把人从金陵接到京城,那也是因自己膝下空虚的缘由,是存着让人兼祧两房的心思。这王仁不学无术他不管,只要他能让妻子怀孕生子便可。到时候,他自会好生教养襁褓中的孩子,好让他继承王家。
可是如今,好生生的硬是被强上。
这若是万一被吓出个好歹怎么办?
“至于王仁,把他给我押回京城。”王子腾吩咐完,又道:“那商贾如何了?且打压着,也算给二妹的补偿。”
“是,老爷。老奴已经按着您的命令去信扬州知府,也跟薛家的家主约定好了,到时候胡家的家产八二分。”
金陵薛家,祖上也曾资助太祖有功,得了紫薇舍人的赏,如今虽然无爵无官,可也领着皇商的名。且薛家后人也乖觉,借着同乡缘分,以及钱财,搭上了他们王家后,非但娶了他们王家大小姐,还借着他们王家的光,最终与一门双公的贾家,一门双侯的史家,并称金陵四大家族。
相当年,贾史王薛的排名,如今倒是换了个,他们王家成为金陵四大家族之首。
王管家一想起王家几代的经营,再看看眼前这个彻底将王家门楣光耀的家主王子腾,只觉心理倍感欣慰,与有荣焉。
千里之外的扬州胡府
胡母看着为生意愁断肠的夫君,连燃烧殆尽的烛火都不曾留意,长叹息一声,胡母重新点燃了蜡烛,出声宽慰道:“老爷,盐引丢了便丢了吧。我们重新白手起家,也能再创一分家业。现在都三更天了,早些休息吧。”
“我就是不甘心啊!”胡父看眼眉眼尽是忧愁的妻子,拉着人的手,道:“涂涂他打小多么聪明啊,文武全才,可是因我们这父母,却断绝了青云路。我总觉得委屈了他,努力赚钱养家,想着好歹让他锦衣富贵不输他人。但是……但是如今,我们为人父母,连钱都没了。”
一听这话,胡母这眼泪便眼眶里打转起来:“若是当年,我们找个农家……”
“娘子别提往事了,涂涂是上天赐给我们孩子。”胡父拍拍胡母的手,拦截人的胡思乱想,坚定无比道:“既然当了人家的爹娘,我们就尽力提供最好的生活给他们。”
他们当年衣锦还乡,去他们定情之地,回忆青春年少,私奔离家之事,感慨岁月,想祈求上苍降一子与他们。在返家途中,忽然听得孩童哭闹,细细一打听才知晓原来是人贩子正卖孩子,而那时涂涂烧得浑身发烫,嘴里不自禁念叨着:“糊……我是……糊糊……”
虽然辨不得确切的字,可那时乍然一听“胡”字,他们夫妻自是欣喜无比,总觉缘分。他们夫妻同为胡姓,不容两家父母,更是被同宗不容,世俗礼法不容,最后齐齐离家。
这我是糊糊,不就是正说了他们吗?
“老爷,我就是觉得涂涂命苦啊,原以为我们够苦了,被爹娘不喜拆散,可是涂涂呢,那该死的拐子,那么小的孩子肚腹上却是有个伤疤,而且被吓得失了魂,还被大师批命,需要出家化了去。”胡母泪水涟涟:“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有了执手相伴的,岂料又有恶人为恶。”
“放心,那恶人再豪权,又如何。”胡父眯着眼,笑道:“我们熬过这个坎,相信儿媳妇会给我们做主的!昱儿可向来要当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可贾家势力那般大,会不会连累昱儿?”胡母闻言,眉眼愁得更深了一分:“金陵四大家族联接一片,谁敢惹?况且据闻四王八公都是一体的,那可是开国功臣的后裔。”
“也对啊!”胡父更着发愁起来:“可惜我就是一小小的窝商。若是能成为总商,倒是有机会朝贵人们告状一分,没准能请贾家的政敌为我们出口说几句公道话。”盐商之中也有等级,窝商最次,运商,场商,总商,一级比一级厉害,与官府的密切关系自然也有所不同。
这一次忽然对他们发难的贾珠,京城荣国府的嫡长孙,其嫡亲的姑父还是巡盐御史林如海。巡盐御史简直就是他们这些盐商的“财神爷。”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攀上了盐这条大船,能趁机喝口汤,岂料摸爬滚打几十年,不如人家一句话。他们胡家得罪了财神爷的内侄,就算素日有交好的,也不敢贸然朝他们出手援助。
人在商场,任人拿捏,他也懂这人情冷暖。
胡父正在哀叹之际,忽然见仆从急匆匆而来,慌里慌张道:“老爷,不好了,呃,夫人,这……”
仆从看眼胡父,因先前有命令在前,这会倒是不知该不该说。
“说啊!老爷,咱夫妻向来同心,大风大浪都抗过来了,还有什么我撑不过去的?”胡母一见仆从这踌躇模样,气得一拍桌案:“说!”
“说吧。”胡父一见人这般爽利淡然的模样,忽然间想起了他们当年开着小小的夫妻店,人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甚至比他都麻利一分的场景,不由得笑了一声:“说吧。”就算生意没了,又如何?只要他们还活着,哪能不东山再起。
况且,他们这些年积蓄,一大半都给了涂涂。
他就不信了,天子脚下,贾家人还敢这么猖狂。
“金陵薛家四房的老爷带着衙役来了,说……说要查抄了我们胡府。”仆从说着,眼里还带着无限的恐惧:“说先前从胡家卖得盐中,吃死了人。”
“什么?!这简直是……”胡父被气得面色发青,急匆匆往大堂而去。胡母落后了几步,对仆从道:“你们马上收拾东西,能有多远就走多远吧。”
说完,胡母也不管仆从如何,自己也疾步去了大堂。一到了大堂,便见衙役们趾高气昂,而薛家四房的老爷神色尽是透着股鄙夷之色:“还跟他们理论什么,直接拿下。这群人可要好生看管着,到时候京城贾家都要亲自过问的。出了任何一点差错,你们老爷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知道你们得罪的是谁吗?贾家的嫡长孙,珠大爷,其大伯可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侯爷!他弟弟琏二爷可是胆敢拒绝公主婚约,还让公主被贬为平民。”
捕头一听这话,旋即将胡父先前偷偷递过的荷包扔掉,双手拔刀,冷声道:“还敢强贿赂本捕头?来人,直接把他们给我拿下!”
“这……”胡父一见衙役上前,动粗,忙不迭开口求饶:“莫要伤及我娘子,我们自己走,自己走。”
“老爷,我没事,没事。”胡母忍住往下掉的眼泪,扫眼一脸不耐的薛家四房老爷,“你们这般颠倒黑白,就不怕报应吗?”
“呵。”薛家四房老爷闻言,不屑笑了一声:“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没听说?现如今贾家珠大爷病卧在床,还高烧不退,自然得那你们出气了。否则我们怎么向京中贾家交代?”
“你……你们……”
一听这个理由,胡父胡母齐齐气了个到昂。周围的仆从亦是怒目而瞪,忽有一个道:“我家少爷可是莲花书院傅山长的弟子,你这么对我们老爷夫人,待来日我家少爷回来,亦然绕不过你们!”
“就是,我们可有去书院请山长来!”
“好了,你们有心了,有心了。”胡父一见衙差抬手要扇巴掌,忙不迭道:“跟他们无关,你们要的无非是我们。这些丫头仆从都不懂事。”
“绑起来,带走!”众衙役看着冲出来率先说话的丫鬟标致的模样,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色意。
“你们这般仗势欺人,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我们只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走!”
胡家顿时哭闹一团。
就在胡父胡母被推搡出胡家大门之际,忽然见间之间一队高头大马正缓缓驶过街道。
这队人马不提左右骑马的护卫威风凛凛,便是那马车,不光是装饰豪华,车围子乃锦缎制成,且还是用大红色。此乃三品以上官员和爵爷才能使用的颜色。当然官老爷们不怎么用红,大多用蓝色,显得素雅低调。
这深更半夜的忽然来这么一架车队……
正惊愣之际,忽然间听得豪华的车内传来一声怒号:“怎么赶车的,磕着大爷我了。”
“爷,不是小人车技不好,这……这扬州地方官还真勤快,这三更半夜的居然在逮人!”兴儿开口便摆着豪奴的耀武扬威之气。
“哟呵,这还是头一次见。”
见这么一大队车马而来挡住了去路,衙役当即没好气道:“还不给我让开!”
“敢叫爷让路?!”贾珍缓缓伸手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借着车辕上的烛光,远远瞧了眼被枷锁困着的胡父胡母,当即吓得腿一个哆嗦。
要死了,被吹枕头风,怎么办?
他之前就出了点力闹了赌坊,但琏弟仗义,不花他宁府一分钱,归还了宁府欠国库的六十万两银子,还送了他两万辛苦费。他正美滋滋听着戏,小酒喝着,小妾搂着,小嘴亲着。
忽然间有一天,琏弟闯了进来,二话不说,让兴儿护着他南下,说是收到消息,贾珠在江南要上天了!到处败坏贾家名声!
没他这个族长,恐怕压不住!
为此,特意请他出场。
出场费五万两,外加美女十人。
他本来还想扬州瘦马搂一搂的,岂料大半夜忽然接到消息,竟然因为贾珠快要翘辫子了,就要抓胡家。
简直神经病!
他被急匆匆塞马车里,连夜狂奔而来。幸好,还来得及,他英雄无比的出场救人。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贾珍指指车帘子:“认得这什么色吗?懂不懂规矩!爷是三等将军!”
“就问这扬州城还有谁比爷牛!”贾珍逼问的理直气壮。这爵位和官职是两码事,不提实权如何,爵位礼法上比官职牛。本朝实权爵爷有,但是来之前,琏弟塞给他一个小本。记载了一些江南的情况。
这扬州城,还真没一个实权爵爷!
没人比他牛!
“爷就爱大晚上飙车玩?土鳖,知道飙车吗?”贾珍傲慢的睥睨了一眼:“滚!”
“珍大爷!”兴儿见衙役被贾珍这耀武扬威的模样吓得匍匐发抖,还真怕人把胡家夫妇带走,这……这救人的戏码就没办法唱下去了。
“珍大爷,您消消气,消消气。您忘记了,老爷说了在外要低调,况且你此行出了游玩外,还是要处置家族败类的。”兴儿见衙役要抬腿离开,忙不迭直戳重点。
贾珍懒懒伸个懒腰,双手扇子刷得展开:“别给我提那败类,孽障!对了,前面那个衙役,爷问你话呢!”
边说,贾珍伸手掏出一锭银子,朝人一抛:“去,给那个胡……胡什么来着?”
“好像是胡运来。”
“呵,这名字倒是不错,时来运转。”贾珍默默带着丝羡慕。这秦王的人呐!
“去那个胡家说说,让你们给大爷我好好准备准备。”贾珍开口:“爷明日上他们家,赔礼道歉!”
此话一出,胡家众人与众衙役们皆是目瞪口呆。
胡父眼里迸发出一丝光亮,拼着赌一把的念头,上前一步,道:“贵人您好,我便是胡运来。”
“什么?”贾珍倒是戏瘾上来,一惊一乍道:“你是胡运来,你有个儿子叫胡涂的那个?”
“没错,请问贵人从何得知?”胡父与胡母对视了一眼,然后带着提防之色,幽幽望着贾珍。
虽然夜色昏暗,有些辨不得人,但是偏偏人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左右精致的宫灯把人照得分外白皙一分。其长得倒也俊秀,但眉眼间带着分黑,明显的有些纵欲。
“还能哪里啊。”贾珍翻个白眼:“我叔叔因一场意外事故,痴傻了,我弟弟非但要自己学习,还要伺候老爷子。小小年纪,就要顶门立户。岂料这……”
贾珍一拍手:“岂料他二叔一房那个长子,借口求学南下,可是呢,据闻在扬州地界仗着姑父林如海的巡盐御史身份,欺负个小盐商。老子我正好回乡游玩,这不托我给这人家道个歉。”
“这……这贵府可是京城贾家。”胡父闻言,略微激动问道。
“那是自然。贾家荣宁双公,以宁府为长。我家大爷乃是宁府家主,三等神威将军!贾氏的一族之长。”兴儿字正腔圆,力求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低调,低调。”贾珍挥挥手,“这家大业大,难免就有不成器的。爷这回借着游玩的名义,来整顿整顿这些族人。”
若说宁府三等将军胡家夫妇还没什么反应,那么在听到族长一词,哪怕见贾珍一副纨绔模样,也当即双腿屈膝,跪了下去:“还求贾将军,为我们胡家做主啊!他们因贵府珠公子病重,自己怕担责任,就打算拿我们顶罪。”
“贾将军,您可别听他们乱说。”薛家四房老爷沉默的观察了前来横行一杠的人后,带着一份太巧的狐疑,上前几步,开了口道:“他们这是奸商,将店典给我们之后,结果有人前来大闹,我们才知道他们这胡家居然灭着良心,卖得盐害死了人。”
“死人啊!”贾珍真真实实被吓了一颤。
“是这样。”在薛家四房老爷的示意上,捕头将知府的逮捕文书递过去。
贾珍接过以后,一目十行,而后头皮一麻,这……这超出他承受能力之外了,怎么接这个“火梗”?
琏弟,来给点灵感啊!
贾珍将心里这各路菩萨都拜了一遍,又想着美人小妾刺激了一下自己的神经,发现他依旧脑子有些被堵住了,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当即扇子给自己扇扇风,贾珍开口道:“那一码归一码。你们捕抓你们的,我还是先完成我叔交代的人物。”
“胡家的,你们……”贾珍踩着凳子,下马车,兴儿等人随机跟随,推开衙役,避免人打探。
“胡员外,老实说一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贾珍开口,低声:“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接接受过这么烫手的。”
说完,贾珍手柄拍拍人肩膀,道:“放心,我们跟贾珠不是一路的。”
“还求贾将军明察,我……我们胡家真是老实本分的人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那好!爷信你。”贾珍打个哈欠:“且在牢里安心。对了……”
贾珍指指胡府大门,道:“这案子还没判,胡家应该还用不着查封吧?爷就近睡个觉。客房有没有?”
“有……胡府随便您……”胡父想了想,改口道:“除了小儿的梧桐院,其他的随便您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