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寒冬(21)
我凑到他耳边,故意跟他开玩笑:“到时候哥24小时都在你那里,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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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一些不安分的邪恶因子,在我遇到哥之后,这些因子被激活,时不时就出来作怪。
就像我经常故意引诱哥对我做一些事,故意引诱他对我说一些话,那些事、那些话,都足够让人脸红心跳。
然后,明明是我勾得他这样,等到他说完做完,我还要装出无辜的样子,把脸埋在他怀里,抱怨他欺负我。
这几乎已经成了我们之间的情趣。
我不知道哥有没有发现这一切都是我故意的,或许发现了吧。
我喜欢听他在我耳边说那些话,因为我知道,全世界只有我才见识得到哥的这一面。
自从开学以来,我对他原本的世界也逐渐开始了解。
在他的同学眼里,他成绩优异,品行也好,长得帅却从来一封情书都不收。
一直以来老师家长都在反对早恋,对大家严加看管,但事实上,根本管不住。
学校里谈恋爱的男生女生多得很,哥这样的格外受欢迎,但他只属于我。
每次想到这个,我都小人得志一样窃喜,我甚至会在偶然看见他跟别人说话时,故意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但凡那个时刻,哥一定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到我身上。
我总之一边鄙夷这样的自己,一边又不停地做着这样的事。
我们会在体育课的时候躲起来接吻,会在放学后偷偷牵手,甚至有几次,我们大着胆子在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学着其他情侣那样去了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
我们能听见其他情侣小声聊天,说了些什么听不真切,也并不想听真切。
我跟哥藏在黑漆漆的小树林里,躲在已经变得繁茂的树后,我背靠着树干,仰着头迎接着他的吻。
那个时候春天已经深了,再过不久哥就要高考。
原本我对此并没有太多担心,可是当时间真的越来越少,我就开始焦虑害怕。
一想到他去上了大学,我们至少有一年的时间不能朝夕相处,我甚至不敢想象这一年我要怎么过。
我太依赖他了,是跟依赖小北不同的感觉。
我现在总把自己想象成哥身上的一个小挂件,我依附于他才能活着,一旦他走开,我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世界。
我本来不是这样的。
小北说这叫“患得患失”,是异地恋之前的必经之路。
他的这些奇怪言论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我不知道对不对,听听就罢了。
高三高考倒计时的时候,我也在倒计时,不过我的这个时间比他们的要长一点,我倒计时的是哥离开家的时间。
我总想着,他有一个漫长的暑假,在这个暑假里我们应该做些特别的事情,好在无法见面的日子里能让我们回味,也能支撑着我在没有他的生活中走下去。
可是,我们做什么呢?
那种意义重大的、此生只有一次的美妙回忆,应该怎么制造呢?
小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一天一天地数着,还是不到假期。
可长大以后发现,时间好像在眨眼间就过去了,从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到如今,半年过完了。
半年时间,大雪成了暴雨,我也拥有了一段从前绝对无法想象的隐秘恋情。
这座城市下第一场大雨的时候,哥参加了高考。
他坐在考场,我们四个在外面撑着伞等他。
大雨把我的心冲刷得湿漉漉沉甸甸,我希望哥考得好,却不希望他离我太远。
人生好矛盾,在阴雨绵绵的日子里,我的头顶好像长出了一颗忧郁的毒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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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总觉得高考遥遥无期,可事实上,任何事情都只会越来越近。
走出考场的时候雨下得正大,站在楼门口甚至看不见校门。
我撑起伞,结果没走出几步就被淋湿了裤子。
许程从后面追上来问:“怎么样?”
“还行,”我说,“反正考完了。”
高考对于我来说,确实是意义重大的事,这期间所包含的“意义”,大概比别人还多一些。
许程问我走那么快干嘛,我说:“南南等我呢。”
我出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边上的南南,其他人都不在,我猜是被他支走了。
他喊我,管我叫哥,冲着我挥手。
撑着一把大伞的他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我都担心这风吹得更烈一点儿会把他刮走,怕这雨下得更大一点儿会把他冲跑。
我朝着他走过去,收起自己的伞,凑到了他面前。
我的手握住他攥着伞把的手,没人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在偷偷牵手,而不仅仅是共撑一把伞而已。
他在外面站了太久,手冰冰凉凉的。
我一手跟他握着,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走出了人群。
他问我:“哥,你考得怎么样?”
“正常发挥。”我问他,“怎么就你自己?”
他看着我笑,我们俩紧贴在一起,说话时,他微微仰头,嘴唇几乎贴在了我的耳朵上:“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我看向他。
“我说你结束之后一定很累,我在这里等你,让他们先回去准备给你庆祝。”他说话的时候,另一只手抬起来,我们站在路边,他轻声说,“哥,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三十块钱四小时的旅店钟点房,房间光线幽暗,在雨天潮湿阴冷。
南南躺在微凉的床上,抱着我呻吟。
我们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之前为了躲开家人,找过各种借口跑出来开房。
我曾经说过,有些小宾馆差得没那么严,可以我先进去登记开房,他随后找来就好。
连锁的宾馆怎么也比这种条件脏乱差的小旅馆要好一些。
但南南每次都拒绝,他说在这种地方他会更有快感。
我是理解不了,但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他喜欢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因为这些日子准备高考,我们已经很久没做过,大概这种事情时间久了不做也会变得生涩,他像是比以前更害羞。
南南整个人挂在我身上,不看我,紧紧地闭着眼睛,但不停地索吻,像只贪吃的小猫。
当我时隔好久再次进入他,他贴着我的耳朵发出呜呜的低吟,很轻,可勾了我的魂儿。
外面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玻璃窗上砸,像是恨不得砸破那窗户,砸到我们身上来。
一声炸雷,我怀里的人抖了抖。
我抱紧他,一边往他身体里种植最艳丽的玫瑰,一边在他脸颊上偷香。
他全程都在呜咽,我怕他是因为疼,偶尔放慢速度甚至想抽出来看看,但每一次都被他拒绝。
他不让我离开他的身体,他缠着我说:“我冷,你多给我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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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应该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偏偏喜欢阴暗潮湿又破旧脏污的小旅馆。
很多时候我都被说成一个过分敏感的人,心思重,总是可以照顾别人的情绪却无法开解自己。
对我来说,到目前为止,最难开解的就是我跟哥的关系。
我似乎一直都没法抛却“他是我亲哥哥”这件事,然后去理直气壮地享受他的爱和性爱。
所以在我看来,我满身罪恶和脏污,我就应该在这样的地方为哥打开自己。
我见不得光。
我的身上长满了苔藓。
外面的雨声很大,偶尔会炸开一声雷。
我从小就害怕打雷闪电,每到这种时候,小北都会拉上窗帘在家大声唱歌,试图用歌声盖住雷声。
这一次,小北不在,我被哥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在我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语气温柔得像是春雨,那种连绵的轻盈的雨,让我焦躁的情绪逐渐得到了缓解。
人生如此,总是有一些无法解开的愁绪,无法跨越的鸿沟,就像我大概一辈子都没法对雷声免疫,但好在,打雷的时候永远都有人在我身边。
我坐在哥身上,扭动起来,把他夹得很紧,不肯让他离开我哪怕一秒钟。
因为三个月之后,他将会离开我很久。
我们走出小旅馆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哥撑着伞,搂着我的肩膀。
我整个人感觉比来得时候更轻松,也更能面对下周回到学校后哥不会再出现在我教室窗外这件事了。
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好像被彻底掏空,也好像被填得满满的。
我们踩着水坑往家走,我说:“待会儿爸妈会问我们为什么回去得那么晚。”
“就说考完试我留下跟同学聊天了。”哥捏了捏我的肩膀,“到时候你就乖乖站在一边听我说就行。”
我们回去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好,我很怕因为回来得晚,爸妈生气。
但是,或许因为哥终于高考结束,卸下了重担,他们对我们的晚归并没有任何微词。
饭桌上,我坐在哥旁边,我的另一边是小北,对面是爸妈。
哥偷偷地牵我的手,那一瞬间,我刚刚夹起来的菜掉在了桌子上。
到了夜里,我借口不舒服,早早回屋睡觉。
爸妈催小北也早睡,结果小北说:“明天又不上学,我要陪妈看电视剧。”
我进屋后,哥跟了进来,他习惯性地反锁了屋门。
我们躺在他的床上,他滚烫的吻落在我额头,滚烫的手抚摸着我的心口。
他问我:“心情不好?”
我本来想摇头的,但面对着哥,我说不出假话。
我说:“我舍不得你。”
他明白我的意思,把我抱得更紧。
“以后哥带你私奔好不好?”他的声音落在我轻飘飘的灵魂上,震得我几乎魂飞魄散。
“私奔的话,你想去哪儿?”他说,“我负责准备路费,然后我们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先做一场爱,做到痛快了,洗澡换衣服,牵着手跑路。”
他轻声笑了。
私奔?
我闭着眼睛想象着我们牵手夜奔的场景,或许根本就没有一个准确的目的地的,但他就是我人生最想抵达的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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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私奔。
我攒够了钱,带着他远走高飞,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我抹去相同的姓氏,以“爱人”相称。
或许这种想法在未来某一个已经成熟了的年纪看来,幼稚得有些可笑,但哪怕是我们自己也不应该嘲笑青春里最让人热血沸腾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