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童瞳想着,自己有所谓理想吗,他那么渴望离开宜江,宜江之外的天地那么大,他想飞向哪里,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
这些问题,好像从未如此逼近又迫切地在他面前,但他想拥抱这迫切,童世宁让他去投奔国外富亲戚,亲戚根本不待见他是一回事,即便待见,他也不愿意。
他才意识到自己想要离开是因为自由,自己能掌控的生活就在不远处,自由,这两个字仿佛天生自带翅膀,跃跃欲试地在他面前舞蹈,煽出巨大的诱惑和渴望。
第25章 雨夜
实习的序幕正式拉开,毕业虽然尚算遥远,但此时翅膀仍旧稚嫩的他们呼啦啦如鸟兽散一样奔向了小社会,有人兴奋,有人水土不服,有人迎难而上,有人却恨不能逃避。
冷超从第一天就陷入了痛苦,每天要五点半起床从S大出租房赶到七中上早自习很痛苦,不仅备课还要给上司老师审核很痛苦,讲课讲得前言不搭后语恨不得钻地洞很痛苦,各种从来没体验过的痛苦轮番碾压他,第一天实习结束他已经完全看不到生的希望。
自从见面会被大胆的女生调笑后,童瞳回去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对这样的学生千万不能害羞脸红,越害羞她们胆子越大,就得摆出一副老江湖百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手范儿,死磕了一晚上的厚脸皮,第二天正式上课却压根没用上,课上从他一开口,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开始,底下的女生全都自动进入了聚精会神的学习模式。
到底是重点班,童瞳教课跟大学课堂一样,一句中文没有,从头到尾的英文,语速还挺快,更让她们满脑子只剩下要紧跟小童老师的进度,根本没精力再顾其他。
一节课后,童瞳跟坐在最后一排旁听的许颖对视笑了一下,搞定,他心里说。
学霸的方式就是这么平淡,朴实无华,且枯燥。
三个人每天一起拼车来学校,中午一起拼饭,如果都有晚自习,到差不多十点再一起拼车回去。
湖北作为教育重省,各市各区各校在搞学习紧迫度方面都很有一套,宜江在这方面从来不落人后,童瞳自己从初二就开始有晚自习,初二只上到晚上八点,初三到九点,高中从高一开始全市统一上到十点,所谓自习也并不是真的就是自己学习做作业,大部分是当做正课来上,讲课,考试,各种,至于当天的作业,得学生自己抽空在课间或是最后一节晚自习做掉。
宜江的高中太苦了,即便童瞳这种游刃有余的学霸,曾经还是一个高中生的时候,也崩溃过好几次。
学生苦,老师也苦,英语老师要上早上六点半的早自习,晚上十点的晚自习,人人都练就得一副钢筋铁骨,要想出教学成绩,除了高压还得有爱,教学技巧与耐心缺一不可,童瞳连轴转了才一个星期,身体和心都开始出现疲惫。
真不知这些几十年如一日的高中老师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可能他从心底还是很抗拒吧,老师跟学生之间的关注是相互的,他们是彼此眼中的焦点,但童瞳理想的工作和生活并非如此,他想要不被人关注,不被人寄托的自由。
这一个星期冷超被熬成了一具行走的僵尸,喜怒哀乐都已经感受不到了,每天只剩疲于奔命,上课的紧张感好多了,高一的英语他不至于搞不定,只是学渣当惯了,面对专业太没有自信,一个星期硬撑下来没死掉,他倒对自己生出了几分佩服。
程山山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疲惫虽也疲惫,但她的耐受力明显比两个男生好多了。
七中的周末也变态得可以,两周才有一天休息,生拖硬拽地熬过第一周,来不及喘口气,第二周的周一周而复始地到来。
天气是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开始变的,入秋以来,除了国庆前两天下过毛毛秋雨,到今天白天一直都秋阳高照,第一场来势汹汹横扫一切的秋雨在今夜触不及防地到来,气温骤降,童瞳讲着讲着卷子,突然一阵风卷进来,他只穿着一件长袖T恤,冻得打了个喷嚏。
夏天下雨只令人觉得痛快,而秋天,一下雨就格外苦情,仿佛人生在世所有的不如意都再也掩藏不住,凄凄惨惨戚戚地全都泄露了出来。
下了晚自习,童瞳冷超和程山山三人没一个带了伞的,七中位置偏僻,学校的小超市早就关了门,三人沿着教学楼的廊檐走到校门口,眼前雨帘如注,再也走不动半步了。
七中是住宿制,大部分学生都住校,少量的走读生这会也有家长来接走了人,很快,原本还熙熙攘攘的校园门口就剩下了三个难兄难妹。
过了放学点,出租车都不往这边开,冷超一边抖霍一边嚷嚷着“要完要完”,继而激发出更多关于实习的抱怨,程山山裹紧了薄外套,一边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按着什么。
远处来了一辆车,不是出租车,冷超逼急了,管它什么车,先拦了再说,求也要求车主把他们先带出去。
车主不知道是不是被冷超的焦躁和决心撼动,竟缓缓贴着廊檐停了过来,黑灯瞎火的,直到车到眼前,冷超和童瞳才一愣,这车,有点眼熟啊。
程山山朝前走了过去,车窗摇下来,苏雷的头半探了出来,喊道:“雨太大了,都快上车。”
竟然是苏雷!难怪,这车就是那一晚在绿岛打完球,一起去西坝吃宵夜时苏雷开的那辆路虎SUV,三人带着一身淋淋漓漓的雨水挤进后座,童瞳抹掉脸上的水,才发现副驾上还坐着一个人,边城。
边城回头跟他对视着,眼神中也有掩藏不住的惊讶,好像他们都没料到此时能在这儿见到彼此,跟着边城在前排座位四周找了找,只找到一盒抽纸递了过去:“先擦擦头发擦擦脸。”
三人接了过去,一下抽掉半盒纸,苏雷开了暖气,很快车里温度上来,人坐着靠着的座椅也开始加热,童瞳觉得好受多了。
都缓过劲来后,冷超才惊喜地问:“雷哥你这是特意来接我们的吗?”
苏雷笑了笑,一只手摸了摸脖子后颈,有些不好意思,倒是程山山接过话说:“是我看下雨,知道咱们都没带伞,还没下课就发消息临时求救的。”
童瞳顿时生出一种,厉害还是你厉害,都当面拒了人家,还能这么人尽其用。
苏雷又说:“不过我就知道山山在这实习,不知道你们都在,也好,三人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那就是,边城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这?他们这趟遇见纯属巧合?童瞳心想,难怪刚才看到我那么惊讶。
边城拍了拍苏雷的肩,半开玩笑解释道:“你们雷哥走夜路有点怕,我是来给他壮胆的。”
苏雷条件反射地怼道:“你神经病啊!你才怕夜路!”
边城笑笑不说话,但童瞳懂了,苏雷是怕自己尴尬,面对刚刚拒绝了自己的百分百女孩,他需要自己亲生兄弟在旁边插浑打科,佯装正常。
边城问道:“你们这实习是学校统一安排?”
冷超点头:“对,要不我也不能硬逼着自己来为人师表。”
边城笑,又问:“实习到什么时候?”
“11月底结束,整好两个月。”冷超说。
边城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又偏过头看了一眼童瞳,童瞳靠着车门,幽暗的光从他脸上划过,边城看着他问:“你们每晚都有晚自习?”
童瞳犹豫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开口,冷超抢过话:“也不是,我教高一,一周就两天晚自习,童瞳和山山教高二,这俩几乎每晚都有,是吧你俩?”
童瞳这才说:“除了周六日。”
程山山从上了车就有些沉默,这会她盯着斜前方专注开车的苏雷,苏雷从后视镜模模糊糊看到对视的眼神,两人各自有些慌乱地偏开。
大雨如注,一不说话,车内的气氛就有些难以言明的暧昧,除了一个尬聊的冷超,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苏雷尽职尽责地先把冷超送到校外的出租房楼下,跟着送童瞳到南苑寝室,车停好,和寝室还隔着一小截路,童瞳道了谢准备下车,边城喊了声“等下”,跟着脱下外套顶在了头上,跑到车的另一侧,拉开靠近童瞳的车门,将那下车的人罩进简易的“雨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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