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星看了童瞳一眼,缓声对边城说:“小边啊,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这话一出,边城和童瞳同时怔了片刻,童瞳没想到,自己这些天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话,此刻被母亲这么轻柔自然地替他问了出来。
边城回过神来,他转头看了童瞳一眼,也轻声说:“谢谢阿姨,我挺好的,都好。”
童瞳垂着头,听到郁星说:“你别记恨小瞳,他……也不得已。”
他猛地抬头,心里紧张起来,怕郁星下一秒就说出“小瞳身体不好,我们家有遗传病史,他怕拖累你”,但郁星的话点到即止。
还好,童瞳松了口气,他仍然不想边城知道这些。
自己离开宜江,放弃跟边城的感情不是这些外在的理由可以去开脱,当时各种状况袭来,他只觉得一切混杂在一起像一团乱麻,而唯一可以迅速解决这一切,让边城回到“正轨”的方式是他自己抽离出去,他来不及想太多,就是这么做了,最坏的结局已经形成,遗传病也好边城的姐姐也好,都不是理由。
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了,他没撑下去,当了逃兵。
他不敢看边城,却听到他的声音说:“我没恨他,一天都没有过。”
说完,童瞳终于抬头,看到一双平静又温和的眼睛。
今天很安静,童世宁在走廊风风火火的走动声格外明显,还没进门他就喊着:“小瞳啊,去超市买壶油,还有盐也没了,调味料你看着有什么都可以买一点。”
童瞳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边城站起来问:“是不是厨房那些都没了?”
“还有一丁点儿,肯定不够用。”童世宁一边进门一边说。
“那我去吧,我开车,去一趟超市方便。”边城说。
童瞳紧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行,那你俩快去快回,我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马上可以开火。”童世宁摆摆手。
大年三十,很多店都不开门,边城说的那家超市开车用不了十分钟,大门口也挂出灯牌,只营业到下午5点。
里头人竟然挺多,人人都喜气洋洋地,很多小朋友围着走道追来闹去,把超市当游乐场一样。
童瞳闷声在人堆里见缝插针地穿梭着,拿了一壶油,又随手带了一堆油盐酱醋各种酱料,瓶瓶罐罐堆了小半篮,边城把篮子从他手上拿过去:“还挺沉,差不多够了吧?”
两人往收银台走,每个结账口都排长队,边城突然想起来:“忘了买酒,今天除夕夜,我记得你爸喜欢吃饭时喝两杯?你在这站着别动,我去拿瓶酒。”
童瞳拦他:“别别,他一喝多就撒酒疯,我可不想看到除夕夜还被他弄得鸡飞狗跳的。”
“少喝点儿没事,我看着,保证不让你爸喝多。”边城飞快又钻回人群中,不一会拎了瓶稻花香出来,在童瞳眼前晃了晃:“最轻量的包装,正好一人一杯半,喝不醉的。”
“行,走吧?找个人少点儿的排队。”童瞳说。
大过年的,每个人采购的东西都特别多,排队特别慢,童瞳看一眼边城:“前几年过年,你都怎么过的?”
不回老家,也不跟姐姐们来往,每年春节他都是一个人吗?
边城很平淡:“跟平常一样吧,有时候在苏雷家,有时候在别的朋友家,有时候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童瞳没出声,过了会边城又说:“说是过节,总归也不过是一年当中平常的一天而已,做个菜吃个饭,看会电视,再处理下工作,很快就过去了,我又不是文人,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心思。”
童瞳拿不准边城这么说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也许是真的吧,一个整天伤春悲秋的人怎么可能把公司做那么大,那么好。
快排到他们了,边城换了轻快的语调:“不过今年不一样,小瞳难得回来一趟,不能凑合凑合就把春节过了,得一起热闹热闹。”
童瞳笑着点点头:“好,一起热闹。”
他没跟边城说的是,那些他没回来过春节的年月,也常常是一个人,在南京的家里,云南的村寨里,数着除夕倒计时的最后几秒,在心里跟另一个人说新年快乐。
童瞳有好几年没吃过童世宁做的饭了,他跟边城一起在厨房帮着打下手,闻到饭菜香味的时候,心里竟然生出了怀念。
忙活了几个小时,童世宁做了一大桌子饭菜,不光够他们吃,还给大年夜还要值班的医生护士们也端了一些过去,郁星的病房里还有电视,她半躺在床上,一边看春晚,一边享受着儿子提供的饭来张口VIP服务,童瞳仔细把鱼的刺都挑掉,蒸蛋吹得温度正好,看起来照顾人也很有一套。
童世宁挺开心的,童瞳回来了,郁星虽然做了手术,但到底只是虚惊一场并无大碍,马上出了院一家人就能再住到一起,他喝着酒,有种苦尽甘来的感慨。
兜兜绕绕一大圈,一切又回到原点,但就是要兜兜绕绕地,才发现原点本就是最好的。
边城陪童世宁喝酒,刚好只到微醺,童世宁年纪大了后酒量大不如前,才一杯人就钝了起来,剩下的酒都是边城喝掉了。
吃完饭童瞳让他歇着,跟边城一起把碗筷收拾好,郁星今天算是手术后精神最好的一天,但到了9点多明显也撑不住,童瞳关掉电视,把床的靠背放下去让郁星睡下,又把病房的折叠床打开,让童世宁躺好,这才关了灯跟边城一起出去。
雪已经停了好几天,路边的积雪都化得差不多,边城打电话叫代驾过来,童瞳按住他说:“别麻烦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那怎么行,送了我回去你还得自己再打车过来。”边城一拍脑袋:“我应该给一辆车给你这段时间用,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用不着,我就住对面酒店,来来回回就这50米。”童瞳拉过他胳膊,往停车场走:“走吧?大过年的你让代驾也好好休息下。”
边城第一次坐童瞳开的车,他没醉,只是微微有些晕而已,坐在副驾饶有兴味地看童瞳开车,感叹了句:“小瞳长大了。”
童瞳满头问号感叹号:“可别忘了,有人可是要叫我哥的。”
边城没说话,过了会,他整个人凑过来,童瞳微微一惊,忍不住偏了头,边城的气息太强烈了,一开口那气息就仿佛在灼烧一样,他凑到童瞳耳边低沉沙哑地叫了句:“哥。”
童瞳手中的方向盘打了个滑,脚下踩的油门猛地加了速,车在马路上陡然走了个S,边城赶紧伸手帮他把方向盘拉回来稳住,口中却忍不住调笑:“你让我叫的。”
车厢里仿佛凭空起了把火,童瞳挨着边城的一侧身体又痒又热,他紧紧盯着路面,面上波澜不惊,但通红的耳朵尖却出卖了他。
“你喝多了,回去坐好。”童瞳推了他一把。
“我没多。”微醺的边城整个人都是松懈的,童瞳见惯了边城滴水不漏的样子,今夜陡然见到他失控,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他好性感,这么些年没见,这性感只增不减。
喉结滚了滚,童瞳努力把这妄念压了下去。
边城住在开发区,这是童瞳完全陌生的区域,他离开宜江的时候这一带还是荒郊野岭,才几年,已经开发成全市高端楼盘扎堆的区域,靠山望江,还有全套配套的商业,跟逼仄陈旧的老城区完全形成两个世界。
好歹也做了几年房地产,童瞳进了小区后匆匆扫了几眼这片区的规划,楼盘的建造,心里已经很清楚这就是宜江最顶级的小区,何况小区门口还用石头刻着赫赫有名的房企大名,童瞳很知道这家开发商在行业内的地位,稳稳的国内前三。
边城指着路,车一直往小区深处开,里面大得很,看起来曲径通幽,但童瞳知道交通动线其实规划得十分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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