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生立刻移开目光:“没事。”
到了下午体育课的时候,陈岸知道了陆月生表现古怪的原因。
自由活动时间,冯达旦被众人环绕着,嚷嚷自己晚上要举办泳池派对的事,陆月生也过去凑热闹,冯达旦一眼看见他,笑道:“怎么,两头吃啊?”
陆月生面色惶恐,诺诺地否认。
“中午的时候不是还和那位陈同学一起吃饭呢吗,”冯达旦漫不经心道,“你来之前没打听过,我偏就和那位陈同学有仇?”
陆月生立刻道:“我没有主动和他一起吃饭……是他,他自己过来的。”
许腾飞惊惶地看着陈岸,赵正博则皱起了眉头。
陈岸默不作声,盯着急忙辩驳的陆月生。
陆月生的辩驳似乎起了效用,冯达旦接纳了他,热情地揽着他的肩,几个人往球场另一端走,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许腾飞和赵正博有些尴尬地看着陈岸,同伴如此轻易地背叛了刚认识的朋友,这让他们觉得很丢脸。
陈岸没说什么,仰头看了下天。
天色青白冷冽,耳边的风都有了棱角。
果然是要到冬天了啊。
许腾飞突然抓住赵正博的肩膀,小声惊叫道:“陆月生,他……”
陈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怔住了。
只见操场另一端的小树林里,冯达旦把陆月生压在了树干上。
尽管树木掩映,看得不十分清楚,但还是清楚地看出冯达旦解开了陆月生的裤子,同时手里还拿着一包棉花糖,嬉笑着往他屁股后面塞。
陈岸没有迟疑,立刻去找了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听说有人不好好活动,也没仔细看到底是什么事,以为是有人闲聊吃零食,懒洋洋地拿大喇叭喊:“那边那几个,给我回来!”
片刻后,几个人回来了。
冯达旦还是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陆月生则是眼角泛红,面色僵硬,紧紧捂着屁股。
许腾飞有些怕冯达旦,但还是勇敢地跑上去,焦急地问陆月生:“你、你怎么了,有没有被欺负,要不要告诉老师。”
陆月生却猛地甩开他,用近乎尖利的声音道:“能有什么事?”
冯达旦顿住脚步,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似乎准备验收他的“表现”。
陆月生沉默片刻,慢慢走了过来,站到陈岸面前。
陈岸微微低头,漠然地看着他。
陆月生忽然猝不及防伸出手,一耳光向陈岸抽来!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陈岸一把抓住了。
陈岸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低声道:“你可以不止有一种选择的。”
秋风凛冽,枯叶簌簌颤抖,零落成泥。
陆月生抽回了手,嘴唇微微颤抖。
他用冯达旦听不到的音量道:“你说这句话,太晚了。”
“不晚,”陈岸道,“你的两个朋友,他们都选择了信任我。”
陆月生却苍白地笑了:“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超级英雄?”
从他鼓起勇气向冯达旦搭讪的那一刻起,他就只剩下一种选择了。
他们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机会就如同龙卷风中飘摇的砂砾,容错率很小,一步走错就是满盘皆输。
“你什么也做不了,”最后,他这样轻声道,“你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在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坐到了我们旁边。”
还有人记得赵正博吗,在14章出现过
第39章 “装不认识我?”
这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立藤计划拍摄一组“蓝鹰飞翔”计划的宣传片,主要是到被捐助的贫困生家里取材,采访他们入学立藤以来的变化和感想。
年初的时候,郁风晚刚刚在国际芭蕾舞比赛中获得了青少年组金奖,荣膺加身,风头无两,于是当仁不让地被委派为纪录片主持人,负责所有的采访工作。
工作人员把一沓采访人员名单递给他,问他想先采访哪个班的贫困生。
郁风晚随意一翻,好死不死看到“高一4班”,眼头突突一跳。
高一4班……
不就是陈岸那个班么。
自从陈岸搬走后,他们已经冷战了将近三个月。
他本来就是任性恣意的性格,从来都只有别人上赶着来哄他倒贴他、没有他放下身段去主动求和的,一个不来一个不去,于是就冷战到了今天。
偶尔在学校里遇见,陈岸也不像从前一样立刻凑过来摇尾巴,而是假装没看见他,垂着眼睛就过去了。
给郁风晚气的,又拉不下脸去质问,于是也就一脸无所谓地和他擦肩而过。
宋予清都感觉有点奇怪:“那小哑巴最近怎么这么安分?”
郁风晚冷脸:“你想他,你去找他啊。”
宋予清立刻剖白:“我想他干什么,我是替你高兴,终于不用再处理那些麻烦事了。”
陈岸不是受捐助的贫困生一员,采访也采访不到他家里去,但郁风晚就是觉得别扭,心里想着先去别的班。
立刻又想到凭什么啊,凭什么要因为这班上有陈岸就避开了,给他脸了,我就偏先采访4班的。
再一想,这纠结来纠结去的,其实就是因为陈岸在4班,心里愈发恼羞成怒。
工作人员看他目光停留在这一页,以为他拟定好了,立刻心领神会,向摄像师和随行工作人员们宣布道:“都准备准备,今天先去高一4班几个学生家里。”
郁风晚:“……”
高一4班的贫困生有三个,赵正博,许腾飞和陆月生。
郁风晚粗略翻了翻他们的资料,看到赵正博家里离这里最近:“就先去他家吧。”
赵正博家在很远的城郊,一个建筑工地里。
槿城寸土寸金,即便是地价最低的郊区,房租对农民工来说依然是天价,因此很多建筑工地都会建造临时的钢板夫妻房,提供给工人和家属居住。
摄制组到达赵家的时候,赵正博还没有到家。
说是“家”其实过于隆重了,这只是一个用钢板搭建的大房间,为了节省空间和钢材,竟然是三个彼此不认识的家庭一起居住的。
房间里有三张双层床,中间一个泛着油腻光泽的四方桌,四周几条矮凳,平时三家人吃饭、打牌都在这里。
床和床之间被铁丝连接,男人女人们的内衣裤、毛巾就挂在铁丝上,喝光的饮料瓶随意地扔在床底下。
一进房间,摄影师就对着房间一阵猛拍,专拍乱糟糟脏兮兮的被单枕头、起球的内衣裤和满是沙尘的地面。
郁风晚眉头微皱,把摄像头盖上,冷道:“人还没到,拍什么拍。”
赵正博的父亲是一个脸四四方方、红光满面的中年汉子,母亲则瘦削干瘪,脸上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
夫妻俩得知他们是立藤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惊喜和局促起来。
郁风晚为了让他们放松,随意地和他们聊了一会儿。
他们告诉郁风晚,赵正博是从小被他们带在身边的,他们在哪儿打工,赵正博就在哪里就近入学,幸好这小子争气,到哪儿成绩都还不错,为人也踏实,去年意外被立藤选中入学,一家人高兴了好一阵儿。
“正博还有个姐姐,职校毕业后上南方打工去了,姐弟俩感情好着呢,可惜也几年没见了。”
房间里的其它工友也夸赞起来,说赵正博懂事、实诚,每天写完作业还抢着洗碗洗衣服,只是父母怕影响他学习,总不让他干,让他只要去温书就好。
房间里只有一盏吊着的白炽灯,赵母怕他伤眼睛,特意给他买了时下流行的护眼灯,七十几块钱一个呢。
建筑工人卖的都是苦力气,薪资其实不错,只是赵母有慢性病,每个月的医药花销着实不少,钱就这样无底洞一样流出去了。
赵父说,他们也没打算在槿城留下来,打算再干个几年,回乡下老家去。
这些年在外漂泊,一是给妻子治病,二也是给两个孩子攒点钱买房。
有工友插话道:“闺女买什么房?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将来都是夫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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