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为此换了三家幼儿园,原本开开心心的小姑娘,越发的沉默。
连君安永远记得,熠熠曾经问他:
“哥哥,我不能回以前的幼儿园吗?我和小东约好了,要带画册给他看。”
他不知道小东是谁,但他知道熠熠交到了朋友。
即使在幼儿园跌了一跤,膝盖上的伤,也没有朋友重要。
可惜,幼儿园是熠熠唯一能够交到朋友的地方。
熠熠年龄更大一些,就只能在家里,学习家庭教师讲述的知识。
唯独学习乐器好一些。
她获得了比曾经多了很多很多的自由。
至少,能在不同的乐器上自由的演奏乐曲,不受束缚。
“你觉得呢?”于美玲一声询问,打断了连君安的走神。
即使她的儿子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也不妨碍连君安随口附和:“嗯,你说得对。”
因为,连君安一清二楚,如果他提出反对意见,必定遭到更强烈的“说服”。
怎么都改变不了妈妈对钟应的不喜欢,他也懒得再做挣扎。
“哥哥?”
推门的声音,伴随着小小的呼唤,传了进来。
刚才还严肃分析的于美玲,立刻惊喜的扬起声音,“熠熠。”
“妈妈!”
连生熠带着可爱的呼唤,蹦跶到了视频通话面前,在屏幕里露出了她披散的软发,还有漆黑的大眼睛。
“哎哟宝贝。”于美玲笑出了漂亮的酒窝,褪去了浓妆和首饰,笑容灿烂无比,“怎么还没睡?”
“我在想,妈妈会不会给我打电话。”
连生熠熟练的抢占了连君安的位置,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结果,妈妈悄悄和哥哥说话,都不打给我!”
小女孩天真烂漫的责怪,听到于美玲耳朵里就是在撒娇。
疲惫的母亲容光焕发,笑着哄劝道:“因为妈妈在和哥哥商量,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连生熠快乐的睁大眼睛。
“妈妈在伦敦,见到了一种手持的里拉琴,特别可爱,过两天就带回来。”
于美玲的严厉都变成了慈祥,“熠熠在家乖乖等妈妈,好不好?”
连生熠欢快的回答,“好。”
于美玲用乐器哄完孩子,便顺势说起了刚做出的决定。
“熠熠,最近学习是不是太累了?我听哥哥说,新来的钟老师教你太多东西,你好像很辛苦。咱们休息几天好不好?妈妈很快就回来陪你,带你去海洋世界看小企鹅。”
平时连生熠最为喜欢的地方,也得不到连生熠乖巧的一声“好”。
她眨着澄澈的眼眸,认真的告诉于美玲。
“妈妈,我不辛苦。”
她躲在房门旁,听得清清楚楚。
她也知道,于美玲无论在世界的哪一个地方,都能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
但是,连生熠努力的争取着自己喜欢的老师,和喜欢的朋友。
她说:“妈妈,不要担心啦,钟老师是一位很优秀的老师,他知道怎么在二胡弦上奏响《长歌行》,他还会用古琴弹奏杜甫的《春望》。而且,冯老师和柏老师的乐曲,我一说他就知道。”
“方老师这么久没来,我一直很想念她,我还想念柏老师。可是,妈妈你不让钟老师来,就再也没有人能教我,他们的乐曲了。”
于美玲安静的听完,眉目温柔的解释道:“妈妈没有不让钟老师来,妈妈是怕你辛苦。”
“我不辛苦,真的。”
连生熠急切的辩解,说道:“钟老师还带来了我的一位粉丝,妈妈你平时帮我上传视频,一定知道他。”
“他叫周逸飞,网上叫西南飞。他说他给我送过烟花,给我留言,和我聊天……”
小女孩的眼睛,露出了一丝委屈,抱怨道:“妈妈,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于美玲掌控着熠熠的账号。
她只不过是为了给孩子一个玩耍的渠道,并不打算网络上不明正身的妖魔鬼怪,真的接触到她的宝贝。
西南飞,她有印象。
一个喜欢送礼的网友,还经常询问乐器价格,拐弯抹角打探熠熠的信息。
于美玲很不喜欢。
“妈妈这次回来,正打算告诉你。”
就算被连生熠当面质问,于美玲仍是稳坐泰山,“之前太忙,都忘记说了。毕竟,他们都是网上的人,根本不重要。”
“可是他在网上见到我,喜欢我的音乐,他来到家里,同样喜欢我的音乐。”
连生熠的逻辑始终简单坦荡,“他是一个特别喜欢我音乐的人,所以对我来说,他很重要。”
她的声音严肃,皱着浅浅的眉毛。
于美玲还没有被女儿这么正经的纠正过,视线不由自主看了看旁边……
很好,她的儿子完全躲了出去,没法接受她视线的谴责。
“好吧,是妈妈不对。”她笑着妥协,“等妈妈回来,给熠熠道歉好不好?”
连生熠取得了短暂的胜利,笑容愈发灿烂。
“那我也要钟老师教我更多乐器,妈妈不准不让钟老师来。”
“我还要和周逸飞哥哥一起上课,一起弹钢琴,一起录视频——”
她接二连三的要求,令视频那边的于美玲神情微微凝重。
连生熠立刻察觉到了母亲的抗拒,顿时声音更甜,笑容更美。
“妈妈~”
熠熠瞪大澄澈的眼睛,笑着撒娇,“暑假啦,我都没有朋友可以一起玩。至少,让他们陪我渡过暑假吧。”
钟应在房间里,亮着温暖的顶灯,翻看着遗音雅社留存的谱曲。
连生熠天赋惊人,任何乐曲听过一遍,都能完整的弹奏,还能给予绝佳的改动。
再加上她懂得如何改动几个音节,渲染不同的音乐意象,更让钟应对她充满信心。
钟应一边看谱,一边思考。
《战城南》过于沉重悲壮,不适合可爱的女孩子。
《木兰辞》替父从军忠孝两全,正好可以给熠熠说说什么是巾帼红颜,不让须眉……
他的思绪突然被手机震动打断。
自从认识了厉劲秋,他收到的消息提示就特别多。
然而,这次是厉劲秋的小侄子,隔空发来了两句:
“钟哥、钟哥!”
两遍呼喊,就像接头暗号,必须对上了,他才敢发话。
钟应玩心乍起,笑着敲字:“请讲、请讲。”
消息发过去,周逸飞就唰唰唰地弹出来无数信息。
“你快看看,熠熠是不是两次演奏的旋律不一样?”
“啊不对,不是旋律!是感觉,是不是感觉不一样?”
“不可能啊,熠熠是个超级天才,她肯定能记住自己即兴弹奏的乐曲。”
“但是、但是!”
周逸飞说话像个车轱辘复读机,“我手机录下的音乐,居然比她音乐房的顶级设备的音乐还好听。”
“这不科学!”
手机消息的感叹号,足够表达周逸飞小朋友的震惊。
他学会使用音乐房的录音录像之后,顺便把熠熠弹奏的即兴《卡农》拷贝带走,准备亲自帮熠熠处理一下杂音,重新剪辑加字幕,再送回去。
但是,他随手点开手机录制的《卡农》,和第二次专业设备录制的《卡农》,差距之大。
连他这个没有天赋的电音选手,都能听出区别!
等了一会儿,周逸飞剪辑出来的片段,终于顺着慢腾腾的网络,到达了钟应这边。
他点击播放,音效画质极为粗糙的手机录像,清晰回旋着《卡农》温柔的音调。
他听完,又点开了画质清晰的音乐房录制音频,熠熠的《卡农》仍旧温柔,可是温柔之中缺乏了感情,和粗糙的手机版本对比,甚至显得枯燥刻板。
周逸飞确实没有听错,熠熠两次的弹奏是不同的。
一次感情充沛,一次感情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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