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竞赛生好像这次第四,说是语文考砸了。”
“多少?”
“92。”
“靠,我97,我居然考过了竞赛生!”
“有点出息,人家作文都没写!”
周边的议论沸沸扬扬,蓝山心虚地低头扒饭,没吃两口就听面前哐当一声,柏舟一扔了筷子。
说是“扔”也不准确,大概是没拿住,不小心掉了。
蓝山抬眼时,看见柏舟一的手指微颤,出现明显的脱力现象。
柏舟一起身又去拿了双筷子,无表情地路过议论的学生们,仿佛话题围绕的不是他本人。
他回到蓝山那桌,用新筷子夹菜,但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他最终放弃了,抬头对上蓝山复杂的眼神。
“要不,之后我自己走吧。”蓝山斟酌说,“或者叫别的同学帮忙……”
“蓝山。”柏舟一叫他名字,打断他话语。
柏舟一视线下移,落在蓝山还包着绷带的腿上。
“我连菜都夹不起来。”他语调很平静,即便他们都知道他生气了。
“对不起。”蓝山有些心虚地垂眸,为没写完的作文,为夹不起来的青菜。
“我不想说没关系。”柏舟一拒绝原谅,他眉峰冷厉,进一步表达出怒意。
他不是在为作文、为青菜生气。
但是蓝山不明白,只重复说:“对不起。”
柏舟一不眨眼地看着他,很细微地失望了:“你就不想让我好过……
“蓝山,能不能别再连累我了。”
风还在吹,蓝山拉过柏舟一颤抖的手指,让出大半椅子。他把柏舟一拉下来和自己一起坐好,又鼓起嘴。
柏舟一坐下后在膝盖上放好抄写本,摸出笔,继续完成在教室里未完的作业,蓝山则望着操场,不自觉地轻轻吹气。
一声悠长的口哨伴随着风卷起进教室,前面班级的窗户大开,几张白卷如鸽般脱出,在孩童的惊呼中展翅奔向操场。
“对不起。”蓝山没头没尾地说,“又连累你了。”
柏舟一认真地把本子抵在膝盖上,一笔笔写下歪扭的字迹。
鸽子飞远,悠悠降落远处砖面。
柏舟一停笔:“你会口哨?”
“刚学的。”蓝山收起思绪,“好听吗?”
“很好听。”柏舟一说,“以后要多吹给我听。”
蓝山愣一下,笑着说:“好啦。”
作者有话说:
本文又名——柏舟一总在生气
第十七章 另一个天才
小孩的筋骨软,适应快,没过几天,蓝山就习惯了体能训练,走起路来不踉跄了,轮椅也被送回了医务室。
但蓝山还没得瑟几天,就笑不出来了。
体能过后上岩壁练技巧,凹石凸石圆石尖石练下来,没遭过苦难的手掌起了水泡,蓝山耐不住,手痒给戳破了,一时间,掌心上出现了好几个惊心动魄的大血印子。
蓝山自己看着那血肉模糊的手心都觉瘆人,更有意识藏起来不给柏舟一发现,但他俩形影不离,一天也就睡觉不在一起,怎么可能瞒得住。蓝山费尽心血瞒了一上午,中午拿饭时疏忽,被柏舟一抓了个正着。
看着那惨不忍睹的掌心,柏舟一脸拉得老长,一下午都生气地不说话,放了学攥住蓝山手腕,一言不发地大步往门口走。
“你要拉我去哪?”蓝山跟着他。柏舟一走得急,蓝山顾不上路,一绊一绊的,“我手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柏舟一才不信,他拉着蓝山的手腕,押送犯人似的在人流中穿行。
他们走得很快,鱼一般,轻轻一摆尾便越过叽喳的同龄人。
眼前倏然一高,蓝山定睛,两人已到了家长和学生的分界线,家长们扇着扇子,交头接耳地眺望校门,如一座吵闹的森林。家长和学生那泾渭分明的线上,时不时有孩童被家长拉入森林,消失在大树的交谈中。
蓝山在“树林”前有所迟疑,但柏舟一毫不停顿地带着他“游”了进去。
游鱼一头扎进人群,身高的局限让蓝山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跟着柏舟一在人堆中左右穿梭。
柏舟一是一条灵活又目的明确的鱼,他拉着蓝山流畅穿出人群,片刻不停地走入药店。
“您好,请问有药膏吗?”柏舟一仰着头问前台。
“谁受伤了啊。”店员弯腰,好奇地看着“不速之客”。
“他。”柏舟一把蓝山往前一推,说,“摊手。”
他语气不高兴,蓝山乖乖摊开。
攀岩初学者的伤口实在狰狞,店员倒抽一口凉气:“怎么搞的?”
柏舟一不说话,蓝山不敢说话。
“等一下。”店员快步走到药架边,翻腾两下,拿着药膏和绷带回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们……”她捏着药膏比划一下,“有钱吗?”
“多少钱?”柏舟一攥着兜中的月度零用钱,问。
店员报出一个需要他半年零花钱的费用。
柏舟一很成熟地叹口气,再抬头,严肃地问:“姐姐,可以借一下手机吗?”
姐姐被可爱得捂心抽气,把手机借给了他。
柏舟一采用了“叫妈大法”,大概是因为太过可爱的原因,店员破例允许他先用药膏后结账。柏舟一也不客气地拆开包装,用棉签把伤口周边清洁过后,用新棉签蘸上药膏,开始涂抹。
“嘶嘶。”清凉药膏上手,蓝山疼得面目扭曲,条件反射想闪避。但他一动,柏舟一就不高兴地“啧”,搞得他身体僵硬又不敢收手,只能痛苦地发出气音,像一只不太聪明的响尾蛇。
柏舟一手很稳,他一丝不苟地把药涂抹到伤口上,眉头却随着响尾蛇的游动愈发收紧。
等终于抹完,蓝山痛苦地收回手,鼓起腮帮子一阵猛吹,一边吹一边瞥柏舟一,心想这小子真是....
小小年纪脸都皱成老头子了。
但总归是没哭。
进步了。
想当年,这小子可是看自己摔破膝盖都会哇哇大哭的。
蓝山看着“淡定”的柏舟一,忽然了悟挫折教育的重要性。
有句话说得好,一天受伤一点点,一天给你的竹马一点小惊喜,让他在掀开你棺材板时都能淡定如初,最多叹一句:“哇,摔得比上次还惨欸。”
咔吧!
柏舟一用力把空药盒压瘪,再卷成团。
明明在干别的,他的眼睛却冰冷地盯着蓝山。
蓝山被看了个哆嗦,又望向那皱巴的纸皮……牙一酸,老老实实坐好。
等潘诗赶来赎人,蓝山都没再敢想那些雷人的操作。
柏舟一在自家吃了晚饭,背着书包抱着枕头,熟练地摁响了邻居家门铃。
郑媛见到他都不惊讶了,说一句“又来陪蓝山睡觉啊”就把人放进去了。
被压着写了一晚上小学生作业,还被瞪着又涂上药的蓝山只能叹气,心说妈你卖儿子也不能这么减价大抛售吧……
好歹称个斤啊!猪肉都涨价了呢!
晚上睡觉时,柏舟一还不开心,但蓝山问他是不是在生气,他又否认。
蓝山才不信,换了个问法:“为什么生气?”
柏舟一安静好一会儿,才说:“学攀岩老会弄成这样吗?”
他总能一下戳到痛点,蓝山一阵牙酸,几乎觉得对面躺着的是19岁的柏舟一。
“这种事,只会在开始时发生。”蓝山春秋笔法。
“这种事?”柏舟一很敏感,不允许含糊其辞,“你是说受伤。”
“......”蓝山不敢保证,运动员哪有不带伤的,何况是攀岩这种危险性高的运动。
柏舟一从他的沉默里听出答案,对受伤,对攀岩。
他嗅到蓝山身上清淡的草药味,混着些类似塑料的奇怪气息。
是防滑的粉末,柏舟一查过,是镁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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