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父在病房里很安静,大概是睡下了,柏舟一等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摸出手机,漫无目地动着手指,毫无思绪地操作着。
直到通话页面浮现屏幕,柏舟一才发现自己无意识拨通了蓝山的电话。他等了一会儿,那侧无人接听。柏舟一看着通话失败的提示无奈揉揉脸,才意识道巴黎那边有时差,这个点蓝山还在训练,自己也真是急了。
他又打开与蓝山的聊天记录,两人仍处在冷战期间,聊天框里源源不断的消息刷不尽头。柏舟一坐在黑暗里,一条条看上去,蓝山活泼的言论微微压住他焦躁的心情。他翻到底,发了个叹气的表情包,又很快发,想你了。
他发出去时没多想,但那一句想你却像打开了宣泄的闸口,疲惫和思念奔涌而下,柏舟一几乎要被汹涌的情感击垮,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蓝山,但从未有一刻如此剧烈。
他挺直的腰微微松懈,手肘撑在膝盖上,头埋进手掌中。
柏舟一这么坐了很久,期间柏父疼醒几次,他进去帮着翻了几次身,让其睡得舒服些,又出来在长椅上坐下。
三四次下来,柏舟一更是劳累,他疲惫地坐在门口,背都不大有力气挺直,走廊那远远有人过来,他没注意到。
“柏舟一!”直到蓝山神色匆匆站他面前,身上套着与南方城市不相干的厚重羽绒服,他抓着柏舟一,焦急说,“干爸呢?干爸没事吧。”
柏舟一像不认识他似抬头,一动不动了一会儿,几秒后才说:“他没事,睡下了。”
“那就好。”蓝山松口气,随即抬手,心疼地去摸他眼睑下厚重的黑眼圈,说,“你还好吧……”
他尾音未落,柏舟一伸手抓住他羽绒服边缘,慢慢把头埋进他怀里。
第六十六章 谁漂亮
柏舟一抓着蓝山衣摆,埋了好久。蓝山一度以为他累睡着了,轻轻揉下他后颈说:“别这样睡,对颈椎不好。”
柏舟一含糊地嗯一下,慢慢抬起头。
走廊暗光下,他眼眶里红血丝清晰可见,蓝山心疼极了,揉下他脸说:“我联系了几个北京的医生,他们说在这边也认识些朋友,需要的话可以带干爸去看下。”
“嗯。”柏舟一说,“你为什么认识医生?”
“啊,这个。”蓝山摸下鼻子,有点心虚,“我那个脚踝,其实很早就有问题了,教练不放心,经常带我去看,而且运动员有伤痛也是经常的事,看着看着就认识了些……我坦白了,你别怪我瞒你。”
“没怪你。”柏舟一看他,好一会儿说,“谢谢。”
“你要不去睡会儿,这里我来看着。”蓝山见他黑眼圈重,眼睛也睁不大开,建议道。
“我爸不乐意让别人帮。”柏舟一说。
“哦这样。”蓝山想到他干爹那个性格,和柏舟一一样死倔,了然地坐下,拍拍肩膀说说,“那你靠着我睡会儿,干爸醒了我叫你。”
柏舟一说好,靠上他肩膀合上眼,蓝山注意着病房里的声响,他时差没倒回来,飞机上又睡了会儿,现在也不困。
柏舟一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期间起来扶柏父上了个洗手间,等他差不多调整好心情,天亮得差不多了,蓝山去水果摊买了些柏父和柏舟一爱吃的水果,问候过柏父之后,回了趟家。
他的脚踝严格来讲现在还处在康复期,教练懂得劳逸结合,给他的休假不少。蓝山开始不乐意休,世锦赛撑完了还想参加今年的世界杯,但伤病这个东西不是能靠努力弥补的,医生的再三警告,竞技状态的不佳,蓝山最终只能无奈放弃今年的世界杯角逐。
此次回来,蓝山也有些忐忑,虽然他已经和柏舟一说了自己退赛的事,柏舟一也表示理解,但他有点担心郑媛和蓝军生的态度。他一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的伤病,二又怕拿不出理由惹郑媛生气。
抱着矛盾的心理,蓝山回了家。
家里的钥匙一直没换,虽然郑媛总说着想换指纹锁,但蓝山在国外,录不上指纹,所以家里的旧锁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蓝山用钥匙开了锁,一进门,郑媛就冲了出来。
“怎么跑回来也不说一声啊。”蓝山刚刚才给她发消息说回来了,郑媛又惊又喜地责怪道,“老家那边前两天问要不要走地鸡,你早说回来,我就让你姐夫带来给你补补了。
“听到干爸的消息,就买机票了,没来得及打电话。”蓝山把鞋脱了说,“也别铺张了妈,教练不让我乱补。”
“你这个运动员当的啊,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太辛苦了。”郑媛叹气,“还有你身体怎样,老李,你爸朋友家的儿子,搞田径的,前两天也是伤了,好好一小伙子被抬进医院......你身体到底怎么样啊,每次问你又不说。”
“我身体好着呢。”蓝山笑,“爸不总说吗,我健康得和牛犊子一样,哪轮到我生病啊,别担心了。”
“这东西还是小心点吧,你看你干爹,年轻时劳累,现在多受罪,你也注意点,训练那么苦,你又到处飞,别累病了。”郑媛说着忽然疑惑,“世界杯不是下个月吗?怎么这个点跑回来了。”
“嗯……”蓝山抿下嘴,说,“我不参加今年的世界杯了。”
“啊?”郑媛愣一下,问,“为什么?”
“状态不好,成绩上不去。”蓝山说,“教练和我都觉得缓一年比较好。”
他的借口相当主观,瞒下了伤痛,却就差把“我不想去”摆出来了。
蓝山做好被郑媛斥责心理素质不行,又或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准备,但郑媛什么责怪的话都没说,只说:“那就不去了,休息一下也好,你都累瘦了。”
“……嗯。”蓝山准备好的辩解没用处了,他把它们揉皱了收起来,干巴巴说,“妈我没瘦。”
“还说没有。”郑媛没在蓝山退赛那生气,现在倒愠了,说,“你脸都尖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蓝山很想说自己天生脸小,但当妈的是听不进这些东西的,他只能举手投降说,“好啦好啦,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
蓝山回来了两天,又匆匆赶回巴黎了,即便是休整期,也不能离了训练,竞技状态一旦降下来就很难再回去了,蓝山很年轻有潜力,但这不是他可以浪费状态的资本。
事实证明,人还是不能夸下海口,蓝山飞来飞去,又倒时差又熬夜的,回到巴黎就病下了。
他刚开始以为只是小感冒,吃了点常用药就继续去训练了,然而过了一天,他不但没好,还咳嗽得越来越厉害,教练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让他回去休息。
“你这样不行。”教练皱着眉训他,“运动员身体是本钱,哪有这么糟践的。”
“这次是特殊情况,我家里出事了。”蓝山咳嗽两声,“我会调整的,对不起。”
“行吧。”教练看他一脸倦态,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只叮嘱,“去医院看看,法国这边和中国不一样,看医生比较麻烦,你注意点。”
蓝山应了,但法国的医院需要预约,三天后才能轮到他看,蓝山郁闷地觉得等排到自己,病不是好了,人就是没了。他只能再去联系家庭医生,但家庭医生给他开的药就是他带来的感冒药,吃了没什么用。
蓝山又去了药店,想买教练推荐的几种特效药,但药店买药需要处方,蓝山拿不出来,人家就不卖。
蓝山最后只能回到宿舍,他给柏舟一发个【生病了T-T】,吃了药蒙上被子,希望捂着发汗,睡一觉起来病就能好了。
蓝山睡了几个小时,被电话铃声吵醒了,他以为是柏舟一,接起来就黏糊地说:“喂……今天怎么这么早……”
“你声音怎么哑了?”听筒传出来却是郑媛的声音,她急切地问,“你生病了?”
“感冒。”蓝山咳两声,调整了声线说,“不严重,睡一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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