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啊,好好做准备,别忙着逗人了!”教练搂过蓝山,他在蓝山这个年龄时还是个不懂事的混小子,一门心思往上冲,最终也没冲破自己的天花板,他有些唏嘘,拍拍蓝山肩膀说:“好好爬,你有能力登顶这个山区任何一块岩壁。”
野攀和室内攀岩大不同,攀爬者除了要面对更棘手的支点选择,还要战胜自己紧张的心理,能同时能做好这两点的新手野攀者少之又少。上大岩石的喜悦很快被艰难的攀爬过程磨平,不少初次上巨型岩壁的学员,在攀爬过程里失误连连,不到中途就筋疲力尽,不得不放弃继续前进。
蓝山的攀爬顺序在最后,他之前还没有新手野攀者登顶岩壁,等终于轮到他时已是下午,阳光斜过山谷,懒懒就要下行。
蓝山握上起攀点,所有交谈的声音都消失了,这项与大自然合作的运动归于无声,蓝山像一只蹒跚学步的幼羚,颤巍巍从底点起步,艰难又坚定地在岩壁上前进。
大半个小时后,蓝山爬到了顶,野攀没有所谓的“顶点”一说,岩壁顶就是一条线,一条郁郁葱葱的树木分隔区,又或者一个凹凸不平的顶层平台。蓝山够到那条线,翻上那一大块岩石顶端平面,一瞬山风裹挟着鸟鸣而来,大自然都为攀岩者的登顶喝彩。
蓝山站在岩顶,胸膛微微起伏,唇边哈出几次白雾,在岩壁边坐下了。他双脚垂下,直对几十米深渊,底端远远传来队员们的欢呼,岩壁顶端的空气清新,充斥庆典和无拘束的气味。蓝山深呼吸两口,冰冷的空气入肺,他兀地了然了野攀的意义,那是室内攀岩带不来的畅快和宽广。
蓝山在攀登的时候心无旁骛,坐在群山之巅后却开始心潮涌动,思绪同云雾交织着漂浮。
他想到了柏舟一。
今天是冬令营结束的日子,柏舟一从上上周开始就再没有联系过他,蓝山想他可能是过于嚣张,被老师发现了手机。
也可能是他良心发现,意识到想睡发小这个念头实在过分,所以决心悔改。
蓝山虚无地晃着脚,风把腰间快挂吹得叮当响。
他想,诶——
你也太不执着了。
风还在呜呜地吹着,底下人开始叫,说别得瑟了,快点下来,回去吃饭了。蓝山回吼一句,套上装备翻身下去时,犹豫了一下。
他最后看一眼顶端的风景,没忍住心中愈发猛烈的悸动。
如此漂亮的景色,一人独享实在太可惜。
于是蓝山从镁粉袋里捏一指白,快速在岩壁上划出平直一道。
他看着那与岩壁融为一体的“一”,兀地笑一下,翻身做好下降姿势,对下方喊:“攀登结束,请求降落!”
蓝山落地时,太阳已经斜下山岩,山谷中昏暗,落日的余晖不眷顾这里。教练拉过蓝山,用力揉他的头,激动地说:“好小子——走,回去给你开庆典!”
马上入夜,待在山谷里不是明智选择,队伍快速收好各类器材,终于在月上枝头前返回基地。
今日没有晚训,食堂里充斥着欢快的氛围,与蓝山同队的人喝着啤酒,到处宣扬有个17岁的天才,爬上了大难度的岩壁。
蓝山被当吉祥物似地拉着,到处见人,他正眼花缭乱,杯中饮料喝空几次,忽地被人从人群中拉出去:“蓝山,有人找——”
“谁?”蓝山已经有些晕了,他未成年不喝酒,但被酒味熏得有些上头,心道这么晚是谁,又纳闷那人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难道……
冷风从门缝吹入,蓝山一个激灵,清醒了。
“不知道。”拉他的人说,“不是基地里的人,你先过去吧。”
他拉门指个方向,送蓝山出去,蓝山被屋外的寒气呼了一脸,他抬头看一眼月亮,计算一下两个城市的距离,心说不会吧。
但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猛跳起来。
蓝山眯着眼快步往那人指的方向走,餐厅门口的小路边站着个高挑身影。
柏舟一在路灯下等着,后脑勺头发有点塌,像在椅背上压久了,他裹着冬令营的薄棉袄,在冬夜的山间削瘦得有点不够看。
寒风袭来,吹得柏舟一闭眼瑟缩,眼睛再睁开,蓝山已然站在他面前,像风带过来的礼物。
于是他笑了,打个喷嚏揉揉鼻子,说:“晚,咖啡崽。”
第五十一章 恶有恶报
山间的冬风还在刮着,差点给蓝山吹傻了。
他不过吃了个饭,出门就看见远在他城的柏舟一变魔术一样站在面前了。蓝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你怎么在这?”
柏舟一看着他笑,闭着唇不说话。
蓝山又问:“怎么不给我个电话?”
柏舟一捂嘴咳一声:“说来话长。”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不对头。”咳嗽声提醒了蓝山,在寒风中站着不是事,他上前把柏舟一拉进餐厅,关门将寒冷挡住,再捏着那薄薄一层袖子惊怒,“你就穿这么点?”
“没想到山里这么冷。”柏舟一没忍住,又咳了几下。
“别扯了,你怎么可能没想到。”蓝山拍落他头上的灰和雪,“出冬令营就来了吧!”
他话语笃定,好像下午在岩壁上患得患失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柏舟一不说话,垂眸看着蓝山皱着眉给自己拍雪,抬手捏下他的脸。
他捏就捏了,还很冷静地叙述:“捏一下。”
蓝山怒目圆瞪,骂:“还有脸捏我,撒手!”
柏舟一说:“不要。”
然后捏得更开心了。
蓝山给他拍完雪水,自己也打个喷嚏,拿下他的手,说:“等一下。”
他进人群,抓出喝得微醺的后勤,问:“库房还有多的防风衣吗?”
后勤正在兴头被他拉出来,问:“你衣服破了?”
“没,来了个……朋友,没带厚衣服。”
后勤抬头看见柏舟一,那清隽的面容让他多看两眼:“你哥来了。”
柏舟一哪里算哥,他怎么说也是个弟弟。
蓝山说:“不是。”
后勤又看两眼,啧啧称奇:“现在的小伙子怎么一个长得比一个好看……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蓝山被噎住,好一会儿说:“刘哥,您真开放。”
“是不是?”后勤还八卦上了,“大晚上来的,感情挺好。”
“甭管是不是了。”蓝山郁闷道,“您就说有没有衣服吧,人都要冻坏了。”
“有有……”后勤说,“我叫小王给你拿。”
小王很快拿来了防风衣,蓝山也不让柏舟一脱外套,直接把防风衣罩在他本身的薄棉袄外,一下把柏舟一清瘦的身板撑得壮硕起来,要不是身高在那,甚至显得有些臃肿。
蓝山又带柏舟一去打了个饭,坐下来解决了温饱,他才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之前——”
他欲问“你为什么不给我电话”,但这样有点过分娇嗔了,想了想换掉,说:“怎么失联了那么久?”
“手机摔了。”
“摔哪了,这么不小心的事可真不像你干出来的。”
“不是不小心,故意的。”柏舟一说,“砸人了。”
蓝山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能让柏舟一发这么大火,他皱起眉,很严肃地问:“谁欺负你了?”
柏舟一低着眸看他。
蓝山眉梢带气,眼瞳里更是忿忿,仿佛自己再说一句,就要去找“欺负”自己的人算账了。
但其实柏舟一没有被欺负,谁能欺负他呢,那些没脑子的关系户只有被反杀的份。他眼睑更低,问:“你记得徐泽帮吗?”
“谁?”蓝山不知道,猜道,“欺负你的人。”
“十年前,你把他奖牌挂夏令营攀岩墙上了。”
“噢,那个小崽子。”蓝山恍然大悟,更生气道,“他还活着,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你遇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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