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在说自己呢,很多句违心的话里夹杂着一点真心。他想说,陈觉,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你让我发现自己拿得起放不下,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陈觉知道自己一定是做错过什么,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段时间所有事他翻来覆去地想,就是想不明白。他说:“宋珂,我们好好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至于钟文亭,我们真的已经断了,你相信我。”
宋珂抬起眼来看着他,心里空落落地只是酸,实在是没力气再掩饰了,只能直白地告诉他:“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重要的不是你们现在怎么样,是过去,过去我亲眼看到你们两个在车里——”就此刹住,深吸了一口气,“那种事亲眼见过了,你叫我怎么忘得掉?每多看见你们一次我就要难受一次,折磨我的是过去,懂了吗?”
就这样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心里瞬间轻松了一大截。想起曾经看见过的,听见过的,刺扎进肉里今天才算是狠狠心试着去拔,真痛,真痛快。
不是因为报复了陈觉,仅仅是因为坦诚,不光是对陈觉,更是对自己。
那么深的一道伤,也许愈合从此刻才真正开始,能够直面痛苦的这一刻。
陈觉站在那里,过了好久才终于出声:“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当时宋珂就在外面,哪怕他们重新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宋珂说起他跟钟文亭也是调侃的意思更多一些,看上去很大度。他不知道宋珂曾经看见过什么,听见过什么。
“我——”他一时心悸,“我真的不知道,宋珂,相信我。”
宋珂不再看他,挣扎着站直身体:“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想忘掉。”
陈觉眼中有路灯的倒映,也有宋珂的轮廓,冰冷而沉静。他想起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反反复复总做同一个梦,梦里面有人吻他的唇,柠檬的酸,薄荷的凉,一路沁到心底里去。他想起这是宋珂的味道,这是宋珂给予他的感觉。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弄错,怎么能弄错?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就那样站着,他感觉自己已经无计可施。抬起手又僵住,想要碰一碰宋珂的脸,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最后只能像老朋友一样拍了拍宋珂的胳膊。
一刹那间,拿出十二分的勇气来显得光明磊落。
“是我对不起你,宋珂,你想忘就忘,忘了我也行。”
说完他才把左手从西裤兜里拿出来,手背上的止血纱布都还没来得及撕。
他递给宋珂一张名片。
“这是鹤鸣的刘副总,明天你派三到五个人过去,他会负责接待你们。我也会过去,你放心。”停了一停,稳住了声线,才又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还爱你,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
第60章 如果它会说话
陈觉转身走了。
长长的一条笔直的道,一点点路灯的光照在他后背上,看起来有点茕然。这不像他,从前他走到哪里都呼朋引伴。讲义气,为人又有个性,他总是很受欢迎。
看着看着宋珂心想,刚才他来得一定很匆忙,因为西服背面皱巴巴的没有穿好,领带也没有系。这一刹那宋珂不知道自己还想再看见什么,又或者看不看得见也无所谓,因为周围寂静无声,脑中只回荡着陈觉最后的那句话:“我不是还爱你。”
他的声音有一点抖,他的嘴唇微微泛白,他的……他的一切,根本就不需要看,都是刻在脑子里的。
后来还是秦彬凯过来提醒:“走吧,他都已经走远了。”
宋珂收回目光,转头吸起小腹笑了笑:“走吧走吧,那间宵夜铺子在哪里?快带我去,我饿得下一秒就要断气。”
“哎呀,慢点儿,慢点儿走……”
他们都不知道陈觉今晚要住院呢,还怕撞上,特意选了另一条路,绕到侧门冷冷清清地打车。
暮春的晚上应该不算冷了,宋珂还是微微地打哆嗦。秦彬凯把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他却倔脾气地还回去,不愿意接受。
“我不冷。”
秦彬凯就斜睨他:“身上不冷,心也不冷?见到他和别人在一起。”
话酸得要命,宋珂止不住地发笑,笑得肩直抖:“我错了,能不能别逗我。”秦彬凯却不言也不语,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上了车才把目光收回。
那个夜宵摊排着老长的队伍,环境也相当一般,胜在拥有大城市少见的热闹生活气息。两人也不知算倒霉还是幸运,最后拼桌拼到一对情侣。人家你侬我侬的,搞得他们俩都不好意思聊天,闷头对着一碗热热的牛杂汤粉,吃得脸上头上直冒汗,直到对方走了才齐齐长舒一口气。
“到底年轻啊,吃一口喂一口的。”秦彬凯说,“到我这年纪他们就知道了,浪漫都是假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宋珂决定专心吃饭,不理会旁边这位中年男性的感慨。结果他又半真半假地问:“你会不会介意我马上四十岁了?咱们的年龄差摆在这里,往大了说也算半条代沟吧。”
终于,宋珂放下筷子。
“介意啊。”
秦彬凯瞪眼,回应他的却是宋珂平淡如水的目光:“所以还是当忘年交吧,眼光放长远一点,多个朋友比多个前任强。”
这么明显的拒绝要是再听不出来,他就白活这么些年了。眼前的牛杂粉依旧喷香扑鼻,可他却忽然没了胃口,同宋珂一样放下筷子,无言地想了一会儿。
周围人声嘈杂,喝酒的聊天的把他们俩包围在中间,小小一个四方桌犹如一座孤岛。他说:“今天你一接电话就立刻赶到,我以为你起码对我有点兴趣。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不过咱们两个继续保持朋友关系怎么样?你迟早要找到下一任的,我不介意先排队。”
这是阅尽千帆过后,属于中年人的独一份洒脱。
汤粉辛辣刺激的气味直往鼻腔里冲,宋珂低下头,夹起一筷子吹了吹:“难道你不觉得及时止损才算明智吗?”
“心脏虽然长在你身体里,但它有时候不归你管,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啊。”
说完,秦彬凯挑起眉来看着他。
宋珂连连点头:“是是是,是,秦总说得对……”
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想来想去,到底忍不住苦笑起来。
心脏是身体里最最神奇的器官,它是你的,却不归你管,真让人无可奈何又觉得可悲。
后来真像陈觉答应的那样,由他亲自坐阵,带着几名工程师在鹤鸣驻场。
宋珂只去了一天,剩下的日子再也没去,因为公司也有许多事等着自己拿主意,千头万绪忙不过来。
渐渐地陈觉回睿言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谁也没有问,但谁也无须再问,行政助理自动自觉地替他划好办公室,里面的布置是程逸安亲自弄的,光盆栽就准备了三四盆。
也像陈觉答应的那样,他再也没有主动靠近过宋珂。
他像是想通了,又像是放弃了,可以为宋珂做一切事,却再也不奢望能够求得什么改变。他会这样,也许是因为那晚宋珂的话,也许是因为秦彬凯主动申请调来临江,日日与宋珂出双入对。
宋珂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结尾款那天下午最后一次去鹤鸣,正好撞上贺峤贺总从楼里出来,宋珂与他迎面聊了几句。
贺峤对人的态度一向有些冷冰冰的,不过待宋珂倒还好,也许是因为陈觉的面子。他问宋珂:“今天最后一天了吧?”
宋珂点点头:“对,多谢贺总关照。”
贺峤却拍拍他的肩:“别谢我,谢陈觉吧,状态那么差还要约我打球,我以前不知道他原来这么讲义气。”
话的意思点到即止,不轻不重的一句,却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推开楼上办公室的门,里面四名下属已经在做收尾工作了。见到宋珂他们抬头打招呼:“老板。”
他轻轻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转了一圈:“陈总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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