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会儿是过去,一会儿又是现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情绪已经失控。
推开房门的刹那吓得钟文亭差点跳起来:“你——你从哪冒出来的?!”
宋珂被喊得神情愈发恍惚,说了句“打扰你们了”就停在房门口,许久才想起来对钟文亭解释:“喔,我刚才在里面睡着了,抱歉,忘了和你打招呼。”
客厅陷入一片寂静,钟文亭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陈觉半靠在沙发上,双眼直直地审视着他。他被盯得发怵,脑子混沌,可还傻傻地给自己打气:敌不动,我不动。敌不动,我不动。
“不想被人误会还出来做什么?”
“呃,屋里太闷了。”
非常苍白无力的解释,说完喉咙就干得要命,“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陈觉。”
陈觉调子冷冷的:“什么话。”
他默了会儿,转向一旁瞠目结舌的钟文亭:“那个,你们聊完了吗?聊完了就走吧,再晚不好打车。”
说完几乎灵魂出窍,因为自己也意识到这是怎样的蠢话。
陈觉察觉不对,轻轻拧起眉:“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他说:“没有啊,我就是有话想跟你说。”
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句。
钟文亭神色微愠,只是碍于水下相救的恩情不好发作:“我前天就跟陈觉约好了,再说聊聊天而已,为什么你在我就不能在?”
“我知道你们约好了,不过是我先来的。”
明明他嗓音轻微又平和,可钟文亭却从中听出一种慑人的孤勇,甚至还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宋珂指的不是这一次。
也的确不止这一次,是这一辈子,宋珂来得比任何人都早。尽管陈觉偶尔不着调,可是有一句话他说了,宋珂就信。他说过:“我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明白爱是什么滋味,就是因为你。”
钟文亭侧首看向陈觉,可陈觉一眼也没看他,只是面色沉肃地看着宋珂。
宋珂一整天没吃东西,晚上又吞下好几粒抗抑郁的药,此刻惊讶于自己竟还撑得住,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卧室门口。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想把手往后藏已经来不及了。陈觉走到他面前拽出胳膊,看清以后嗓音骤然变得凌厉:“谁让你动的?”
“你听我说——”
陈觉动作粗暴,力气大得几乎将他掀翻在地。宋珂被拽得手腕生疼,胃里也一阵阵挛缩着,可还是透支最后一点力气支撑在原地,双手将摆件牢牢攥在手心。
第32章 真的是你
“你听我说陈觉——”
“又想骗我什么?”
陈觉山一样挡在面前,宋珂被逼到门框边连保持直立都很困难,面容却仍是倔强跟不服输的:“让他走,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不要跟任何人分享他们的过去,尤其是陈觉的另一任。
“否则我就把这个摔了。”
“你敢?”
狠狠将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扯起来,陈觉的表情勃然大怒,宋珂却寸步不让地跟他对视:“你应该知道我什么都敢。”
人无刚骨,安身不牢,这是宋珂骨子里的东西。其实他从来就没变,只是让生活折磨得锋芒黯淡。陈觉对这样的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极力忍耐着脾气,沉下脸让钟文亭先走:“东西拿齐,我不送你了。”
“可是——”
“话剧票我会找人寄给你,不用再给我打电话。”
意思显然是要两不相欠。钟文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终于没有再垂死挣扎,拿上东西就走了。
大门砰的一响,公寓就此安静下来。陈觉气压极低地睨着宋珂,一双深邃的眼睛更显得冷峻:“现在可以说了?”
但宋珂还是很长时间没开口,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想起白天那些臆想出来的场景,那张贴在卷帘门上的歇业告示,他就忍不住鼻腔发酸。想说这一年来自己的难过、煎熬,想说这一年来自己有多么后悔、想念,想告诉陈觉自己的病,话到嘴边却只觉得难以启齿。
陈觉伸手去拿他手里的东西,拿不出,终于发火:“松手,别把我对你的纵容当成是理所当然。”
“你先回答我。”摆件被攥得纹丝不动,宋珂凝望他,口中微微吸气,“你还记得多少,记不记得它是买给谁的,记不记得它的来历?”
陈觉指节微一用力,掐得宋珂手腕像要折断:“不用试探我。我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它对我很重要。”
因为整间公寓里只有它最熟悉,因为午夜梦醒见到它,心脏总是隐隐作痛,因为不愿让任何人碰它。
“真想瞒我就别再来招惹我,哪怕一辈子想不起来我也不需要你可怜。”
“对不起。陈觉,对不起。”
宋珂有些头晕耳鸣,全靠倚着门板才没有倒下去。
“对不起什么?”
“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东西是我的。”
周围就此陷入突兀的寂静。陈觉僵硬的身体震了一震,看着宋珂把它拿到眼前,微微地低着头,像是失而复得,目光里却没有欣喜,只有淡淡的哀伤。
“这是两年前你买给我的。当时你跟我求婚,我觉得自己没有完全想清楚。”
“所以你就拒绝了我?”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说需要时间考虑。现在我考虑清楚了,想把它拿回来,可以吗?”宋珂瘦削的颈项上青筋微凸,那样恳切地看着陈觉,陈觉却目光沉冷。
“但我现在并没有向你求婚。”
“这我知道。”顿了一下,他答得干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把它拿回来做个纪念。”
指腹割在玻璃的棱角上,他清晰地感到痛楚,同时也感觉到自己如此的需要它。假如跟陈觉永远无法再回到从前,那么留下这点回忆也是好的。
“有什么可纪念的。是你说一辈子还很长,重要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
客厅空旷压抑,陈觉的声音带着沉闷的回响。这样刻意把医院的对话拿出来说,刻意嘲讽,无非是觉得宋珂莫名其妙吧。
宋珂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他仰起头,想要把陈觉的面目看清楚,可是陈觉根本不肯正眼看他,更不肯透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忍。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他只好将玻璃框握得更紧,靠疼痛来维持所剩无几的清醒。
“你怎么以为都好,我只想拿回这一件东西,之后可以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陈觉眼一敛,目光很有压迫性,“不出现?”
“嗯。”他说,“不会再来打扰你。”
“你——!”陈觉凌厉地盯着他的眼睛,可他只是淡淡避开。看了很久终于拳一松,“算了。”
像是拿他没辙,只能算了。
陈觉神情疲惫地仰倒到沙发上,右臂挡住眼睛:“随便你,东西是你的也好不是你的也罢,你愿意拿走就拿走。我已经被你们骗了这么久,多一次少一次无所谓。”说到这里,嘴角自嘲般下沉,“说到底只是件寒酸的装饰品。”
怎么会寒酸呢?它是世上最光彩夺目,无可取代的。宋珂没有再替自己申辩,只是笑了笑,努力缓和僵至谷底的气氛:“算你不识货,其实这是稀有金属,拿去卖掉能换好几个亿。”
陈觉也笑了,头生硬地侧向另一边:“你只在乎钱。”
他看着有些醉态,脸色一如往常可是耳后隐隐发红,是酒精上头的表现。他半躺的样子很倜傥英俊,鼻梁挺直,鬓角微乱,衬衫袖口沾了一点红酒渍。
应该很累吧。
想了很久,宋珂还是决定告辞:“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小区门口应该不难打车。还有……要是你不反对,戒指今天我就先带走了。”
没有回应。
他凝声:“陈觉?”
陈觉闭着眼:“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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