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可以,陈总别嫌弃地方破就行。”
陈觉慢条斯理地笑:“前面带路,让我开开眼界。”
宋珂也就笑了。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两人竟也没有什么话,尤其是陈觉,沉默得出奇。一路走宋珂一路在想,是不是该找点话题来聊聊,打破一下这种尴尬的气氛。可是走着走着,又觉得这样安静也很好,因为陈觉在他身边低低地咳嗽,偶尔拿出手机回复一两条消息,让人觉得格外踏实温暖。
终于能看见窄巷入口,宋珂不好意思地表示歉意:“就到了。”
陈觉点点头,也没说累不累。
远远的,“阿辉煲仔”的招牌嵌在墙上,因为是白天所以没有亮灯。
走近却发现卷帘门闭得很紧,玻璃上落了一层灰,桌椅板凳也通通不见。宋珂“啊”了一声,有点遗憾地说:“没开门。”
见门上贴着闭店通知,他想过去看看,陈觉却走在他前面了,“我去看,你在这等我。”
他只好停足,看着陈觉走到卷帘门跟前,停了一停,然后回来告诉他:“咱们运气不好,碰上老板今天休息,明天才会开门。”
休息?今天不是工作日吗。
两人煞有介事地站在门口,人来人往的倒显得有点傻。眼看时间不早了,宋珂顿觉无计可施,怕是要饿着肚子回去。陈觉却说:“不如到附近的便利店买点吃的,你介不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以前加班不是常常吃便利店的东西?饭团、泡面、关东煮,买得到什么就吃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
于是又往回走。
西门对面就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陈觉在外面抽烟,宋珂就一个人进去。里面人很多,他拿了两罐热咖啡,然后排到点关东煮的队伍末尾。
从玻璃门看出去,陈觉侧身站在外面,身姿很沉默也很潇洒。过了一会儿,他似有所察,侧首朝宋珂看过来。
两人视线撞到一起,宋珂笑了一下,用口型对他说:“等我。”
陈觉点了下头。
好不容易排到了,店员问他要什么。想着陈觉爱吃辣,宋珂说:“每样都来一点,要辣的。”
“这么多您吃得完吗?”
“我跟我朋友两个人,他今天正好来找我吃午饭。”
好像跟一个陌生人说不着这些,可他很愿意告诉每一个人,陈觉今天来找他了。
最后一算,居然买了四十多块钱的。
结账的队伍不短,不过黑色的身影还在,还在等他。宋珂觉得安心,也顾不上烫不烫手,很想付完了钱马上走。
结果快排到时手机震了,是陈念。他只好双手抱着食物跟咖啡,用肩膀把手机夹在耳边:“什么事?”
陈念那边挺吵的,大约在餐厅:“没事,问问你在干什么,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最近挺忙的,周末的事说不准。”指尖被碗底烫得通红,可是眼中含笑,“对了,猜猜今天中午我跟谁一起吃饭。”
难得语气这么轻松,把陈念都听乐了:“谁啊让你心情这么好。”
宋珂但笑不语。
陈念猜了好几个人都不对,最后忽然一怔,说:“不会是我哥吧,不可能啊?他人在国外呢。”
宋珂心里空白两秒,笑容僵硬在脸上。接着肩膀被人一碰,手机摔到了地上。
“怎么了?”陈念的声音变得很遥远。
撞他的人替他拾起来,一看屏幕碎了一个角,只好自认倒霉表示愿意赔钱。宋珂从对方手里接过手机,听见陈念喊他:“宋珂、宋珂。”可是他再也不想开口。
迟滞地走出去,门外没有人在等他,地上连一点烟灰都找不到。
“欸,欸!东西不要了?”收银员也在后面喊,喊不听,就骂他,“神经病。”
那个撞掉他手机的人低声笑:“兴许脑子是有点问题,赔钱都不要。”
也许陈觉只是一时走开了。
等吧。
就在便利店门口等着,红绿灯反复交替变换,身边人来人往,可是陈觉始终没有回来。
宋珂觉得不对啊,不应该。他们一起走了那么远的路,说了那么多的话,甚至还差点一起去吃那家煲仔饭。
怎么会?
他逆着人流疾奔,一口气穿过三条街,初春寒凉的冷空气透进肺里,头颅却一阵阵发烫,跑到店门口已经满身是汗。
门的确是关着的,那张歇业告示也还在,上面的话却变了:家人急病,归期未定。
归期未定,残酷又现实的四个字。许多人和事都是这样,一次意外就能将苦心经营的一切打得七零八落,什么时候会好起来谁也说不准。
他力气用光了,只好靠坐到店门口,撑着膝剧烈地喘息。眼前亮一阵暗一阵,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头晕目眩中觉得荒唐,连自己都开始骗自己,拿出手机,找出程序来。
“陈觉?”
“在。”
瞧,他在。
可是心里也明白,他其实早已经离开自己。只是仍然愿意听他说话,愿意在忙碌的工作中自己耍着自己玩,自己把自己骗得团团转,大不了就像他们说的,说——
“陈觉,我病了。”宋珂苦笑,“他们说我是神经病,我不是啊,只是太想你。”
程序回他:“这个问题太难了,我想我还需要学习。”
他早猜到答案,不由自主地微笑。因为觉得自己的预判准得可怕,陈觉的智商就是不如自己。要是自己来录,保准会往里面录一句:“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笑累了他把额头低到手背上,握着手机打瞌睡。这里又没有什么人,其实很适合睡午觉,就是冷了点。
睡到迷迷糊糊,被程逸安一个电话震醒:“你跑到哪里去了?开会了,快回来。”
忘了还有这事。
只好咬牙站起来,饿着肚子往回走,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眼冒金星。一边走他一边想,低血糖对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到公司第一件事一定得是吃东西。
结果一回去就是开会,开完会又面试,回过神来太阳都快落山了。
见他精神欠佳,程逸安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好不容易今天不忙你赶紧溜吧,明天不是还要跟人事谈职级变动?”
显然又是一场持久战。
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多休息,拿上东西告辞:“那就辛苦你了师兄。”
程逸安却说:“谁告诉你我要加班了?我就不能享受享受是吧。走,把你捎回去,正好过去看看小九。”
“小九在美容院,约的是晚上九点过去接,现在太早了。”
其实知道师兄是见他没开车,专程要送他回去,不是顺路。
走到半途天色阴下来,程逸安自言自语:“今年这天气真是怪,冬天一粒雪都没下,春天倒是隔三差五像要飘雨。”
前窗蒙着一层朦胧的雾气,车内倒影模糊不清。
没听到回应,程逸安将脸侧过去,发现宋珂睡着了。他头倚着车窗,面容脆弱又沉静,两只手却把安全带攥紧,眉心微微皱着,好像梦里都过得不大顺心。
说起来他们俩认识也有七年了,读书的时候宋珂可以称得上是胸中有丘壑,长得又帅成绩又拔尖,追他的姑娘见天在宿舍楼下喊话。现在倒好,被个陈觉折磨得觉都睡不踏实。
不过倒也不能完全怪陈觉,折磨他们的不止感情,更多的是生活。程逸安无奈地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当初回国是抱着大展拳脚的想法,如今却已被生活摧残成庸庸碌碌、因循守旧的中年人。但是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能帮宋珂跟陈觉留下一些棱角。
车停在小区楼下,坐了一会儿他才将人叫醒:“到了,回家早点休息。”
宋珂起来揉了揉眉心,道过谢后推门下车。
天色已晚,楼道里很寂静。
踩着楼梯走上去,墙壁上有些小孩子留下的脚印,感应灯上月坏了一盏,只剩下两盏还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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