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只要减少微信上的网络,他们就能慢慢回归两条平行线的关系。
这样才应该是最好的状态。
可在和戚澜坦白自己是gay,且没有得到任何负面反馈之后,谢竹觉得……自己好像过年了一样。
就是,很开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还可以的话——
他觉得自己还是希望,能再和戚澜聊聊天。
有机会的话,也想和他再见见面。
这种兴奋的情绪,也许是一时的惊喜所致。
但确实让谢竹精神好了许多天。
这些天里,但凡戚澜给他发消息,他都积极地回复了。
偶尔他也会绞尽脑汁,强行想出些话题,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发消息给戚澜。
戚澜从未晾着他过。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聊起那天最后发生的那段对话,只彼此分享着自己的日常生活。
戚澜会拍一些宿舍、校园、实验室的照片给谢竹看。
X大是一所风景非常优美的校园,不少外地人来A市旅游时,甚至会把X大当做打卡地点。
戚澜说谢竹随时可以过来,直接来实验室找他也可以。
他可以带他在X大里头逛逛,也可以带他去X大后头的公园里骑行。
相比起戚澜丰富的研究生生活,谢竹的日常生活就无聊单调了许多。
除了一张绘图板,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分享的。
于是他开始试着下楼,在小区里转转,在小区周围转转。
不管是路边的小花,还是飘下来的落叶,只要是他觉得有趣的,他就会拍给戚澜看。
这好像还是这三年来,他第一次持续那么多天都保持着兴奋的状态。
谢竹没有错过这种绝佳的精神状态,他变得更有动力投身入画画当中。
每天上午,当戚澜进入实验室,没法再使用手机,他便也专心致志开始工作。
他开始创作条漫。
故事很简单,讲的是两个男高中生的故事。
一个是乖乖牌A,每天都在认真学习好好做人,是老师眼中非常优秀的学生,也是家长眼中非常听话的乖孩子。
但他有一个隐藏了许久,耻于坦言的问题——那就是他非常懦弱,懦弱到即使升上高中,还常被初中同学找上门勒索。
另一个是吊儿郎当,英俊帅气的富二代B,每天上课都在睡觉,除了打游戏打篮球还会打架,老师见了他,又喜爱又无可奈何,家长对他很无语,同学们拥护他。
所有人都以为他游戏人间,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他们并不知道,他其实也有着温柔细心的一面。
两个男生,同班一学期,却无甚交集。
直到他们在校外第一次相遇。
乖乖牌A被初中同学堵在了街边,他低着头,而那些初中同学搭着他的肩膀,嬉笑着说,给点钱吧?或者不用给钱,直接跟着他们一起去玩,到时候负责结账就好啦。
小A啊,你家挺有钱的,应该请的起这个客吧?
富二代B恰巧和兄弟们路过,他双手插着裤兜,漫不经心地从乖乖牌A面前走过——
然后脚步一停,倒退两步,来到了乖乖牌A面前。
彼时,乖乖牌A呆呆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富二代A。
富二代B瞥了瞥他身旁那几个混混初中同学,嗤笑一声。
他懒懒问,喂,需不需要帮忙?
他们的故事,由此开始。
谢竹这个微博马甲早前就累积了不少粉丝,条漫一出,老粉丝们惊呼劳斯竟然开始画漫画了!
他们激动地留言点赞转发,评论区里全都是嚎叫。
“好狗血的开头,但是我喜欢[doge]”
“我就爱这种俗套的展开,所以这是bl吗[doge]”
“我记得劳斯是男孩子吧,所以这到底是不是bl呢[doge]”
“肯定是甜甜的HE对不对[泪汪汪]”
……
随着大量的转发,条漫第一话的阅读量越来越高,反响可以说是非常不错。
谢竹看着这些留言,忍俊不禁。
俗套吗?
好像是很俗套,但这也确实是他和戚澜之间发生过的真实故事。
至于——
他的目光挪到了其中几条评论上。
“肯定是甜甜的HE对不对[泪汪汪]”
谢竹凝视许久,放下手机,锁屏,望着窗外秋天的景色,发起了呆。
*
不知道是不是连续七天的打鸡血耗光了谢竹那本就短小的精力条。
条漫发出去的当天晚上,谢竹骤然间觉得疲惫起来。
晚餐吃的是一顿外卖,也许是餐品不太干净,他的胃病又开始发作,一阵阵地绞痛。
胃药喝了下去,稍有缓和,却也仅仅是缓和而已。
谢竹靠在沙发上蜷缩了很久,拿起手机一看,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八点的时候,戚澜发来过一条微信,问他明天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谢竹的大脑有些反应迟钝,他盯了这条微信好几秒,才慢吞吞回复:“好呀。”
戚澜没有回音,也许是在回宿舍的路上。
谢竹爬起来,去洗漱。
洗了一半吐了一次。
半小时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自己塞进了被窝。
这一晚,谢竹睡得不太沉。
他做了许多梦。
有些梦是这两三年里反复梦到过的。
比如,他梦到大二那年他穿着女装,在酒吧外头和还在找酒店的爸爸妈妈迎面撞上。
他爸妈震惊错愕的表情让他对当下那样的自己心生羞耻与难堪,那种心情几乎令他不敢与两人对视。
他梦到那之后整整半年,只要他回家,他们之间不是冷战,便是争吵,可不回家,他妈妈又会哭着打电话给他,让他回去,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圆,令人感到绝望无力。
他还梦到那寻常的一天,他又一次和爸爸吵完架,在客厅掉着眼泪,终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妥协,为了生他养他的父母,有些事情,他是不是该退让一步呢。
说到底,他永远不可能和心中那个人在一起,就这样假装成正常人,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可就在他这个念头产生出来的瞬间,他妈妈哭着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抱住他,说好了,好了,不吵了,就这样吧。
这道裂痕,在他下定决心伸出手之前,他父母流着泪,先一步将其抹去了。
那一刻,谢竹睁大了眼,温热的液体涌了上来。
这是很难跨越出去的一步——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如此。
可他年近五十的父母终究是为了他,努力跨了出去。
他们彼此血脉相连,他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外面的世界也许会抛弃那极少数的特殊个体,但他们身为父母,却终究不会。
他们爱他,也想要保护他。
如果劝他回归“正常人”会伤害他,使他崩溃,那么这一步,就由他们来咬咬牙走。
从此以后,不会再为他的性向问题,发生任何争吵。
他们会永远在他身边。
……
谢竹真的很爱他们。
他的父母是很寻常的一对父母,同时他们也是很不寻常的一对父母。
一些打破了传统理念的东西,有时候真的不到打碎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地步,就塞不进去他们的认知里。
这个社会还没有那么开明,谢竹也不想强逼父母接受什么,他们为了养育他长大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他不想给他们再增添这样的麻烦。
然而事实是,他们只用了半年时间就理解了他,包容了他,这甚至在众多最终与父母和解的同性恋人群中,都是非常快的速度。
谢竹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
他爱自己的爸爸妈妈,也对他们很感恩,他曾经甚至想过,未来也许他并不会去找什么男朋友。
但这辈子,他们一家人能这样永远在一起,也就够了。
于是,梦中的谢竹也挣扎了起来。
一切停在这里就可以了。
没必要再往下去——不要再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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