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恪朝温诺皱眉,隐喻“有外人在,给哥留点面子”,温诺成功会错意,再一遍唱起《嚣焰》,等到间奏,他把另一支话筒拿给闻恪,传递一个“懂你”的眼神。
闻恪被逼梁山,无奈地笑笑,余光瞥见姜以安明亮的眼睛,便跟着温诺一起隔空应话。
姜以安听见自己又一次问:“你们喜欢我吗?”耳畔处适时地响起闻恪的那句“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是因为——“喜欢”。
闻恪低沉的嗓音入耳,如同电流般涌过,麻意霎时汇聚心尖,姜以安不动声色,像被钉住,直直地深望着他。
之后,温诺继续开“Mage演唱会”,经典歌曲反复嗨唱,用青春期少年特有的纯粹热烈,表达自己对偶像的仰慕与喜爱。
闻恪端抱双臂,长腿交叠,食指轻点节拍,他没用目光打扰姜以安,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消化、接纳一个孩子最真挚的情感。
温诺口干舌燥地收尾,扔掉话筒往沙发一躺,疲惫地喘:“累死我了。”
闻恪撩开他的齐刘海,拭去一手汗,问:“饿不饿?”
温诺仰脸看他:“饿,想吃麦当劳。”
闻恪:“还唱吗?”
温诺:“唱。马上中考了,学习压力可大了,我需要纾解。”
闻恪掏出手机:“那给你点个外卖。”
温诺鲤鱼打挺坐起身,挠挠乱发,鼓着腮帮子瞅一眼姜以安。他踌躇着挪过去,轻声道:“小姜哥哥,都是我在鬼哭狼嚎,还挺难为情的,见笑了,你也唱一首吧。”
闻恪边点击屏幕边寻思如何圆场,忽听姜以安问:“你想听我唱吗?”
温诺扬起笑容:“想!”
视线从手机上移开,闻恪见姜以安走到点歌机前,半分钟后,显示屏切换画面,他勾掉口罩,五官隐没在暗处,字幕上方的绿点依次消失,开口的刹那,闻恪的心跳加快了一秒。
原本窝在闻恪身侧的温诺,表情像定了格,脑袋里“轰隆”一声,咕哝出一句“我的妈呀”。他蹭着沙发背挺直腰板,张着嘴巴,揉揉双眼用目光努力描摹身前人的轮廓,毫不吝啬地表露自己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音调清冷,声线随张扬的旋律变得锋利,炫技的哑音过后,高潮迭起,燃着嚣张气焰的嗓音,带着极强的穿透力,于结尾处自然地转换回深沉的低吟。一曲结束,姜以安放下话筒,一身的汗,正在调适微乱的呼吸。
包厢内开始唱“黄赌毒”了,背后一点动静没有,姜以安茫然回头,撞进温诺眼中,不禁吓了一跳。
温诺小脸憋得通红,不停吸溜鼻子。闻恪拿眼角瞅人,叹口气道:“出息。”
“姜、姜以安。”温诺缓过神,“啪啪”拍打闻恪的腿,“哥,是、是姜以安。”
闻恪道:“哦。”
偶像在前,温诺语无伦次,他将校服拉链提至胸口,缕顺头发正襟危坐,露一口齐整的白牙,明知故问:“你真的是姜以安吗?”
姜以安在斑斓的灯光下浅浅地笑。
温诺受不了了:“哎呀。”
闻恪决定帮他分分心:“是麦辣鸡腿堡还是双层吉士?”
温诺问姜以安:“小姜……以安哥哥,你想吃哪个?”
闻恪:“……?”
姜以安认真回答:“麦辣鸡腿堡。”
温诺扭脸对闻恪说:“同上。”
接下来的时间,温诺如坐针毡,仔细思忖措辞,几次欲言又止。姜以安主动靠近些,温诺往他身旁挪挪,再挪挪,思来想去,决定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以安哥哥,我是你的粉丝。”
闻恪抿笑,温诺随即补充道:“我哥也是。”
闻恪:“……”
不一会儿,送餐的到了,温诺选好歌单,开了原声。服务生拿来两瓶啤酒,闻恪分给姜以安一瓶,三人边啃汉堡边听演唱会,氛围和睦温馨。
意犹未尽地离开包房,温诺背着书包跟在姜以安脚边,闻恪从后方望着一高一矮两抹背影,抖开挂在臂弯的风衣,披到肩上。
返程时,姜以安陪温诺坐在后排,闻恪故意放缓车速,绚烂街景掠过窗外,伴着愉悦的交谈声,有种不真实的平凡。
温诺问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姜以安抬眸的同时,闻恪觑向后视镜,温声答:“偶然的一个缘分。”
奔驰经过鼎沸的闹市,下一个路口,拐进一片还没落实拆迁改造的旧小区,林立的老楼融在夜色中,被单元门前的路灯照亮一角。
温诺迈下车,不舍地揪着书包带,抬手搔了搔额发。闻恪道:“我不上去了,跟奶奶捎句好。”
“嗯,哦对了。”温诺扬起脸,“学费和生活费都收到了,谢谢哥。”
闻恪轻刮他的鼻梁:“好好学习。”
温诺郑重地点头:“我会努力的。”
说完,往家门口移动两步,又停下,温诺绷直唇线,偷瞄姜以安。简短地做一番心里斗争,他脱下书包,捧出心爱的日记本,从铅笔盒内取一根碳素笔,翻开封皮,不太好意思地问:“以安哥哥,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姜以安蹲下身,接过笔:“想签什么?”
温诺深思熟虑:“祝我中考加油吧。”
清隽的字迹,漂亮工整,尾巴缀着一枚笑脸,温诺太稀罕了,得寸进尺道:“可以再写一个‘高考加油’吗?”
闻恪沉声打断:“这句不用写。”
笔尖顿住,姜以安抬眸望向闻恪,又听他对温诺承诺:“你偶像会在舞台上跟你说‘加油’的。”
温诺喜出望外,回过头道:“以安哥哥,那说定了。”
面对这双炽热的眼睛,姜以安不忍拒绝,半晌,他轻启唇齿道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22章
中间层的楼道灯顺次亮起,温诺的身影出现在窗口,二层、三层、四层,小小的窗格将他框住,他挥动手臂,与姜以安道别。
起风了,微颤的睫毛投落两弯淡淡的影子,姜以安在路灯下伫立良久,心中波动仍未平静。
离茉藜小区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姜以安钻回舒适的暖意里,松弛每一根筋骨,靠向椅背面对窗户。车身启动,两人间的氛围与来时截然不同,姜以安摘掉口罩,摸摸鼻梁,问:“学费和生活费是怎么回事?”
奔驰安稳停在人行道前,远处的红灯开始读秒,闻恪单手把持方向盘,食指抵住额角,侧过脑袋:“温诺是个孤儿。”
五年前,盛夏暴雨,闻恪深夜执勤时接到严鸣的电话,新街口往南三公里发生一起严重车祸。司机酒驾,面包车冲撞防护栏翻下立交桥,车厢内除十岁的温诺外,其余三人无一生还。温诺父母千钧一发纷纷用身体护住儿子,最终,是闻恪将他从倒扣的车厢下救出,及时送去了医院。
“家里条件不好,只剩奶奶一位亲人,一老一小分不清谁照顾谁。”闻恪拇指揉捏酸胀的太阳穴,“我本想一直资助他到大学毕业,他只接受到十八岁,还扬言以后赚了钱要还给我,人情债方面,说会给我养老。”
姜以安浅笑道:“不大的孩子,想的倒挺远的。”
闻恪停顿几秒:“温诺很乐观,也很坚强。”
琥珀香味渐浓,渗入肺腑,引出些许困意,姜以安半阖眼睑望向窗外,周遭安逸,渐渐的,意识被晃得稀薄,他在暖融的温度中沉沉睡去。
将奔驰停进小区车位,闻恪没有熄火,让暖气烘着姜以安有些羸白的面色。夜已深,四下昏暗,仅有几家未眠的灯光透过玻璃,抚亮姜以安漂亮的脸庞。
柔密的额发盖住眉骨,闭合的眼廓细长,立挺的山根斜下一侧阴影,微张的嘴唇吐息均匀,极细小的生动都被闻恪珍惜地收进眼底,他凝视半刻,推门下车,离远些后,点起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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