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安不作答,右手松开勺柄,用力抓两把喉结,额角微汗。闻恪见状,有些懊悔,正欲转移话题,姜以安说:“不是。”
闻恪不再冒进,他接过碗,三两口将粥吞腹,温声道:“在家等我回来。”
*
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刑侦支队,穿过幽暗的长廊,狭窄封闭的审讯室内,笔录员和谢戎坐在木桌后面,闻恪从两人脸上的表情得知,他们已然无计可施。
石明屹囚在审讯椅里,抓狂,疯叫,五官失控地扭曲,瞧见来人,他咧嘴道:“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不会跟你说一个字的。”
身形,样貌,举止气质,闻恪敛眉深思,眯眼仔细打量,尽管记不清对方长相,但他依然能确定,石明屹并不是出现在卡丁车场的那个人。
谢戎捏拳低吼:“真他妈操/蛋。”
闻恪示意他支走笔录员,后倾身体靠向桌沿儿,拾起笔录迅速过遍眼,问:“做交易吗?”
石明屹一听,消停下来,龇牙拱拱眉毛:“哦?有趣,你比他们都有趣。”
闻恪撩动眼皮看向他:“华峰娱乐人事部经理兼股东,对吧,为什么吸毒?”
石明屹舔一圈嘴唇:“因为钱和肉/体都很无趣。”
闻恪从鼻腔哼出一声:“第一次吸毒是什么时候,自愿还是遭人强迫?”
“警官。”石明屹摆摆手,“拿什么交换啊?”
闻恪扔过去一包烟。
石明屹接住,立即用嘴撕开,咬出其中三根,双眼通红地吼:“火儿呢?”
闻恪:“回答问题。”
石明屹不耐烦地说:“三年前,自愿自愿自愿。”
闻恪:“跟你一起吸毒的,没被抓到的还有谁?”
石明屹撇撇嘴,依次压下三根手指,同时说出三个人的名字,吼道:“火儿!”
闻恪将火机扔到他手边:“你上家是谁?”
浓重的烟雾弥漫审讯室内,模糊的视野中,石明屹笑得诡谲:“这个不能告诉你。”
谢戎叹口气说:“老弟,你打火机给早了。”
闻恪道:“不给他他也不会说的,如果真愿意坦白,真犯瘾了,之前就会用这条线索主动换一包烟了。”
伎俩被识破,把戏被戳穿,石明屹听罢,睁大眼睛:“有趣,你很有趣。”他不再演戏,贪婪地吮吸烟尾,搔一把油腻的发际线,“反正我横竖都是死,能卖的人,都是得罪过我的,我在这个圈子里赚了不少钱,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谢戎戏谑道:“你这点儿义气有人稀罕吗?”
闻恪不急不躁,他端抱手臂站直身子,姿态闲散,口吻笃定:“只要你在我们这里,那些人早晚会露出马脚。”
石明屹呲出一排齐垛的黄牙,表情像只狡猾的老狐狸:“别乐观了。”他弯起贼眼,“我没遵守他们的规则,动了他们的奶酪,早就被踢出来了,现在没人管我的死活。”
谢戎趁机激他:“那你更应该配合我们,替自己出口恶气。”
石明屹:“比起给他们添麻烦,我更想看你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嗡嗡’乱窜,那多有趣啊。”
谢戎一巴掌拍上桌面:“姓石的,你当真不怕死?”
石明屹摆手:“老兄,我要是怕死,我还会碰毒吗?”
不经意间,闻恪视线偏移几度,瞥向石明屹左耳侧面的皮肤,那里嵌着一颗指甲大小的黑痣,忽然闪现的记忆中,出现与竞速对手擦肩而过的画面,那人耳侧有一块醒目的疤迹,像被某种尖锐利器所伤。
闻恪蹙眉,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认识这里。”他指指自己左耳靠下一点的位置,“带着伤疤的人吗?”
石明屹脸色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你见过他?”
谢戎听得一脸迷茫,闻恪诚实地答:“见过,在‘瑞万’卡丁车场。”
石明屹“哦”一声:“他就用过一次我的卡,你运气不错。”
这之后,无论闻恪问什么,石明屹都不再言语,只闷头吸烟。时间分秒流逝,场面一时僵持,闻恪知道没有继续耗下去的必要,结束对话前,他最后看一眼石明屹:“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他们踢出来吗?”
石明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洗耳恭听。”
闻恪:“你只在想怎么去守圈子里的规则,从没想过要当制定规则的人,规则之下是弱肉强食,你会被剔除在外,是早晚的事。”
石明屹一动不动,眼神像蛰伏在暗处的野兽。
闻恪:“但规则之上,是法律。”他一字一句道,“无论是守规则,还是制定规则的人,如若轻视法律,都不会有好下场。”
审讯完毕,闻恪朝谢戎颔首:“谢了,有任何消息,及时通知我。”
调转脚步正打算离开,这时,石明屹缓缓开口:“警官,你说的很有趣,作为交易,我跟你说个更有趣的。”
闻恪扬起下颌,垂眸盯着他,神色冷硬。
石明屹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你知道你想抓的人,耳侧的伤疤是谁弄的吗?”
闻恪微阖眼睑不动声色,心跳却莫名加快,静谧的空间内,石明屹突兀地爆发出一阵狂笑,他哑声道出一个人名:“是姜以安。”
谢戎震惊道:“你说什么?”
“没错,你们都认识。”石明屹把烟嚼进嘴里,金属手铐凶狠地撞击座椅,他在凌乱刺耳的噪音中兴奋地嚷,“是大明星,姜以安。”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37章
奔驰熄灭引擎,融入静谧的茉藜小区,傍晚余晖在玻璃窗上映出浅淡的红,闻恪夹烟的手轻搭着方向盘,衬衫袖口挽至小臂,整个人看似冷静地隐匿进车厢的昏暗中,但向来保持的从容不迫、沉稳淡定,却在悄无声息地崩坏。
两年前,闻恪浏览过流传在网络上的几段视频,不堪入目的,露/骨的,满屏的谩骂与诋毁,层出不穷的讥笑与嘲讽,键盘侠们乐此不疲地深挖,意/淫,分享,在这背后,姜以安承受了多少,他发现,自己至今都不敢细想。
那双纤长白净的手,那颗单纯善良的心,究竟经历过怎样的阴暗,才逼不得已抄起利器,拼了命想要与敌人对抗到底。
多年处世沉淀下来的镇定自若,在这一刻倏然消散,闻恪眼中蕴藏着深不见底的仇恨,他把烟卷揉进掌心,用灼烧的痛感短暂驱散难以泯灭的怒意。
寂静中乍起一声车门掩合的巨响,闻恪三两步迈进单元楼,转眼四层,站稳的同时403轻启一条门缝,露出姜以安明亮的眼睛。
“你怎么在楼下待那么久?”他边问边把闻恪迎进屋,“我一直在看你,你都没有抬头看我。”
茶几上摊放着一叠白纸,写有几行潦草的字,闻恪低首去看,猜测是新歌的歌词。姜以安趁他不在,闲来无事煲了锅梨汤,盛一碗送到闻恪手边,他解释道:“在家有点无聊,我随便写写打发时间。”
摁开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晚间新闻,姜以安滑进沙发与茶几间的缝隙,抓起一捧开心果,问闻恪:“吃吗?我给你剥。”
闻恪点头,啜一口梨汤暖胃,看姜以安抽一张纸巾铺平,把垃圾桶拽到身侧,认认真真地动作。
电视,热汤,小食,挨在一起的两个人,闻恪将半颗鸭梨咽下肚,齿间留甜,心中柔软。
不甚明亮的客厅灯光衬得氛围温融暧/昧,闻恪忽然沉声:“抱歉,以安。”
姜以安紧盯指尖的开心果,问:“怎么了?”
闻恪道:“你忍一忍。”
双手轻托对方腋下,闻恪将人搂到沙发上,他向后坐,把身前的位置留给姜以安。严丝合缝的后背与胸膛,炙热的鼻息轻抚耳廓,闻恪收紧环在姜以安腰间的手臂,怀里的身体发着抖,僵硬的四肢显出几分困窘与不自然。
闻恪闭上眼,鼻腔被姜以安身上的气味覆满,他克制地用额头去贴他的后颈:“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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