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食肉猛兽身旁的小个子只能低下头去,装聋作哑。
金并不瘦弱,他的生长发育只是滞后了一两年,就成天被人戏称为俾格米人。可怜的家伙被揍得鼻青脸肿,左脸颧骨高高肿起,连嘴唇都泛着乌青色。
对于这一幕,越川没什么反应,好像习以为常。他只是默默关注自己面前的食物,尽管味道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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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活动来临前,照道理说他们应当充分利用这一个小时。
可雷恩勒令他们聚集在食堂,还没有得到承认的新老大迫不及待地开始他的演讲。
他抬起靴子踢了金一脚:“起来,下等杂种,听人说话的时候应该站起来。”
跌倒在地的可怜人依言起身。他伫在路中央,不知所措。
“你们不该这样。”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冲雷恩摇摇头,“这是违规的。”
“谁说这是违规?”雷恩指着老师的背影,比了个向下的拇指,“看见了吗?我刚才差点要把这个白痴打得半死,她们却没有一个愿意介入——你觉得这是规定?”
雷恩的红头发跟班斯科特连忙接上。“想想看。”他面向所有人,得意地哼了一声,“只有在弄洒食物以后,她们才负起老师的责任。这意味着什么?”
不得其意的池野拉过越川,非常小声地询问:“阿越,什么意思啊?”
后者沉默片刻,嘴唇动了动。
“斗争……被默许了。”
他想起魏谌说过的话。
——在这里,除了杀死对方,没有任何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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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恐惧蔓延的一个结尾,雷恩吹起口哨,扬长而去。池野过了好久才从越川身后走了出来。他看着围在金身旁的那些人,拽了拽他的胳膊。
“阿越。”他说,“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
越川看了眼站在门口还未离去的指导老师,摇摇头。
“那我过去了。”池野犹豫着放开他,“你真的不过来啊?”
答案是沉默。
被留在原地的越川始终没有表态,像是有别的担忧。他抓起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刚准备要喝上一口。嘴唇凑近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在掌心覆盖过的瓶身,还留有最后一缕信息素的残香。
他愣了一下,继而俯身嗅闻。
是鸢尾花。
第5章
早餐后,他们被要求前往操场,宣布新任的活动课老师。越川抵达目的地时,欢迎仪式已经开始。
活动课老师梳着背头,眼眸碧绿,看模样在三十岁上下。衣袍前还挂着一枚吊坠,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银光。
越川起初以为那是十字架,等到男人凑近,他才发现这是类似于撒玛利亚派的奇怪徽记。
新来的老师很快开始了自我介绍。
他叫做雅各布,称呼随意,但分化性别保密。在之后的一个月,将由他负责活动授课。雅各布貌简单点了名,然后向孩子们讲解今天的体能训练。
——是的,体能训练。
“真的要这样吗?”他们面面相觑。勇敢一些的孩子则趁机提出自己的质疑,“我们以前从来没经历过这些,老师,你需要给我们一些适应的时间。”
“无须担心。”雅各布回过身来,他攥紧吊坠,微笑着目视众人,“愿神保佑你们。”
几乎要陷入宗教恐慌的人群当中,雷恩用手掌丈量着胳膊上的臂环,低声抱怨起来。
“他们这是找来了一个神棍吗?看看他的小身板,我可能只要一拳……”
他的小跟班眼疾手快地接上:“这个神棍就得哭鼻子了。”
“说得对。”白人男孩的嘴角泛起虚荣心被满足的笑意。
当然,不只是雷恩。越川注意到许多人都对这个新来的老师颇有微词,包括池野在内——他已经和金,还有新认识的朋友们建立了不错的友谊,几人正凑在一块窃窃私语。
好在越川向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他做了几个热身动作,以应对接下来的三公里无障碍跑。
在挑选跑道、预备以及鸣枪的这段时间,雅各布还坏心眼地补充了一句。
“跑到第一可以提前用餐。”
——这使得起跑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挤进内道,抢跑者被拉扯,落后者被推挤。队伍瞬间分散到了中间场地。
越川早有察觉地选择了外侧跑道,避免与人群产生冲突。
在有选择性的健身项目当中,耐力跑和力量锻炼是越川一直以来的首选。因此,开头四圈即使加速,他的肌肉也没有呈现任何疲态。
反观其他人。
越川通过余光,注意到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脸上的伤口得到了妥善的处理。除了左右脸大小有些怪异,看上去没有什么值得操心的。
那些出于同情而照顾他的人就不太乐观了,说难听点,他们正被累赘拖慢脚步。
池野拉着他,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但耗费的只是冲刺时仅剩的耐力。
雷恩遥遥领先。他和大部队的距离被完全拉开,还剩最后几圈就将冲线。他得意洋洋地朝后比出中指。
就连一旁的雅各布也对他青睐有加。他偶尔会为被甩在后方的人加油鼓劲,显得没有那么偏心。
越川本想匀速跑完三公里——至少这样,自己的名次就不会太引人瞩目。
可忽然间,有一道视线似乎停在自己脸上,他下意识抬眼望去。
只见三楼院长室的方向,丝绒布帘被一只手缓缓抬起。
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此刻罩在一套黑色西服下,黑与白两种冷感的色调搭配下,显得格外禁欲。魏谌靠在窗边,一截雪茄在他的指尖明灭。他举起执烟的手,拇指上的权戒光华摄人,眼眸深处的情绪却在阴影里荡漾。
他斜过身子,像是看着好戏一般地轻含烟尾,深吸了一口。
越川在那股无法触及的白烟里咽了口唾沫。
一分钟后,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还有几百米冲线的阶段,雷恩的背后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与掌声。他本能地回头看去,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除了脸和身高都不太起眼的灰眼睛小子威胁到了他的名次。
事实也是如此。还差短短几厘米,越川就能把他甩到身后。
雷恩含糊地痛骂起来。
他不接受唾手可得的荣耀被别人夺走,也不容许一个混血儿来挑战自己的权威。于是,他拼尽全力保持速度优势。但这位纯血主义者很快意识到,这么做改变不了目前的处境。
两者之间的距离依然在缩短,无视自己的眼神威胁,越川从右侧瞬间赶超而上。
雷恩咬紧牙关,他动了一个念头。
在双方错身而过的刹那,这个念头驱使着他一脚踢向越川的膝盖。只听一声闷响,混血儿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角落。
作弊者知道自己即将荣获第一。可他不敢回头,也不敢放慢速度,直到罪恶感在终点线被撞断的一刻烟消云散。
“这不是我的错。”他看着等候在终点的雅各布,男人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冠军。这让雷恩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被看透了,他气喘吁吁地辩解道,“是那小子自己摔倒的,不能怪我。”
雅各布翻开书本第一页,笑得耐人寻味。
“你说得对,雷恩。”
-
被留在橡胶跑道上的越川一把抱住受伤的右腿,剧痛令他站立不稳,狠狠摔倒在地。他蜷缩身体,尽可能减少腿部痉挛的程度。疼得连侧颈都鼓起一条可怖的青筋。
“阿越!”
池野见状立马横穿操场,焦急地跑来检查他的腿伤。
在不知是骨折还是软组织挫伤造成的碎裂感中,越川艰难地扬起脖子,看向魏谌先前所在的窗口。
他这才发现,院长室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
***
魏谌尝到了烟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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