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蹦到嗓子眼的心脏猛地向下一沉,安稳落回原位。
“清渠,你知道是我啊?”
顾清渠对此提问避而不答,他反问:“你现在到底用哪个号码?别换了吧,怪麻烦的。”
“就这个。”
“哦——”顾清渠意味深长,“那你昨天联系我的号码是几个意思?”
周朔理直气壮地说:“唬你的。”
顾清渠失笑,“周朔,你的心眼怎么这么多了。”
“有你多么,”周朔不服气,他们原本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不装了,坦率得明明白白,“清渠,你在哪儿?我找你。”
“找我干什么?”
“吃饭。”
顾清渠看了眼时间,“吃早饭?”
“你要是想吃到晚上我也有时间的,”周朔坐在汽车上,他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方向盘,准备去顾清渠的酒店,“就在你住的酒店开个包间,我们边吃边聊,慢慢聊。”
顾清渠怔了怔,不可抑制的紧张,他恨不得立刻回去,但人已经在飞机上了,马上就要关机。顾清渠言简意赅,“周朔,我现在没时间。”
周朔的汽车刚窜出去一米,立刻停了,“怎么了?”
“公司有事,我要回去一趟。”
周朔沉默很久,回了声哦。他说不上是不是失落,但情绪起伏确实没有前几次大了,主要取决于顾清渠的态度,总有不朽的期盼在。
“去多久啊,还回来吗?”周朔问。
“回,”顾清渠说话的声音不大,像是晕晕欲睡地样子,“后天晚上的飞机回来,我把航班号发你,你来接我吗?”
周朔习惯了顾清渠的拐弯抹角,对如此直白就不太适应了。周朔傻了吧唧地笑了很久,笑得顾清渠都耐烦了。
“你来不来?”
“来,”周朔说:“刀山火海我都会来。”
顾清渠说好。
两天后的晚上,周朔提前从车底下钻出来,搓了一个小时的澡,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小王从他身边经过,闻到了高档香水的气味。
问老板去哪儿,老板只回了四个字——
招蜂引蝶。
蝴蝶的飞机延误了一个小时才落地,周朔等得焦虑,路过机场小超市买了包烟,本质想缓解焦虑。但周朔平常不抽烟,一口下去,差点没把肺呛走。周朔把点着的烟灭了扔垃圾桶,整包的还没来得及扔,机场广播显示顾清渠的飞机已经落地。
周朔飞奔向接机口。
顾清渠怡然自得,姗姗来迟。
“清渠,吃饭了吗?”周朔问。
“没有,”顾清渠嫌飞机场的东西难吃,一路只喝白开水,他坐在车里,手里捏着周朔递过来的面包,一言难尽,“就吃这个?周朔,你要请的饭呢,我可惦记两天了。”
周朔不端着,在顾清渠面前把所有的本性都释放了,“嗯?你光惦记饭了?没惦记我吗?”
顾清渠惊讶地扭过脸。
周朔嘴角上扬,也装模作样地偏头,“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顾清渠不可抑制地笑,承认了,“是,我惦记你,惦记了很久啊。”
周朔得意洋洋,“回哪儿?清渠,你订酒店了吗?”
这是彻底把饭忘了。
“没有,”顾清渠说:“没有酒店,我无家可归了。”
“去我家。”周朔轻轻地开口说话,他把车驶上主路,过了很久,才想起什么,偏头问:“清渠,行么?”
“行。”
这一切顺理成章,中间九年的时光,皆如空白画纸,可添缪缪几笔讲述,随后弹指一挥,消散得无影无踪。
周朔的家在市中心的小区里,小区很新,已经是刚建成的,并且根据每家每户的光照率,入住的人并不算多。
顾清渠心中疑虑——周朔也是刚回的荷口吗?这套房子刚买的?
然而周朔是顾清渠肚子里的虫,一个表情上了脸,就能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周朔停好车,十分贴心地答疑解惑,“我是两年前回的荷口,之前一直住在郊外的房子里,可是出行太不方便。这套房子是今年年初才换的,刚装修完,我自己也没住过几天,清渠,你是第一个客人。”
顾清渠挑眉:“客人?”
周朔短促一笑:“嗯?你想成为主人吗?”
哪怕顾清渠身经百战,也吃不消心尖上的人如此撩拨,他脸红了,红得相当明显。顾清渠欲盖弥彰地偏开脸,不想让周朔看见。
可周朔太坏了,他不仅不移开眼睛,还凑近了看,把顾清渠逼得避无可避了。
“周朔。”
“什么?”
顾清渠问:“你名下现在有多少套房子了?”
周朔回答:“不多,三套。”
顾清渠诧异了,“你买房投资?”
“不算吧,”周朔示意顾清渠下车,引着他往家走,路灯幽暗,周朔一直护着人,“我自己住一套,给周安良一套,还有一套近期打算卖了——都是刚需。”
顾清渠倏地怔了怔,他倒是把周安良这个人给忘了。
“你爸?”
周朔无奈,“是,我爸。”
顾清渠见周朔反应不大,估计这几年这对父子的相处还过得去,便问:“他现在怎么样?”
“一滩烂泥,能怎么样?”
顾清渠:“……”
深夜散步闲聊,别有一番情趣,周朔的话逐渐多了起来,他跟顾清渠说起了周安良的近况。
简单来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变成了会听话的烂泥。
“周安良在拿到爷爷的钱之后又开始赌,赌得越来越大,头几年还好,有输有赢,后面就不行了,不仅输光了本钱,还下欠一屁股债。我本来懒得管他,要死要活都跟我没有太大关系。”说到此处,周朔顿了顿,他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可是有一天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危险电话,问周安良是不是我爸,他欠了债,还不了就要他的命。”
顾清渠心一惊,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电话挂了。”
顾清渠:“……”
是周朔能干出来的事情。
那天晚上周朔的电话一夜未眠,周朔只管自己睡自己的,本根不搭理。第二天早上起床,周朔吃着早餐,终于被吵烦了,他接了电话。那边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钱,不闹出人命。但充当背景声音的周安良鬼哭狼嚎,被折磨得不轻。
周朔沉吟片刻,答应了打手的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周安良死里逃生,直接被周朔扔进了医院,整整躺了一个月才好全,但落下病根,生理和心理都有病根。周安良害怕了、魔障了,也消停了。
年纪大了谁都惜命。
周朔的家在九楼,视野相当宽广的楼层。
顾清渠跟在周朔身后,听着他仍旧不疾不徐的语调。
“我现在每个月给他两千生活费,正常的吃喝用度绰绰有余了,他如果非得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我也懒得管他。周安良口袋里没钢镚了,除非他去大街上要饭,否则没人会给他钱。一个月还剩多少天,他就得饿多少天,饿死了我给他收尸,所以他现在很听话。”周朔已经打开了门,话说到这儿,他突然转身,看着顾清渠笑了笑,“清渠,我以前不太懂,你离开后我也没想明白。这几年才看清楚了——钱真是个好东西。”
顾清渠不置可否。
周朔推开门,让顾清渠先进屋。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光亮却熠熠生辉。玄关正对客厅的落地窗,床前铺着一块毛绒地毯,地摊上摆着一张小茶几,茶几一侧是懒人沙发,还有一台落地灯。
看上去太舒服了,顾清渠觉得自己能在那儿躺一天。
周朔的手落在顾清渠的后腰,把人往前轻轻一推,“去那儿坐,我专门给你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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