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二满院子乱窜,一边跑一边骂顾清渠小杂种,什么难听说什么。
周老大眉头一蹙,觉得荒唐,孩子太小了,听不得这些话。他把顾清渠带到院子的角落,想给孩子捂上耳朵。
顾清渠局促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正好跟周安言对视上了,立刻又低落了回去。
“没事儿,”周安言安慰说:“他脑子有病,你在这儿住着,别怕,有老头给你撑腰,知道吗?”
顾清渠知道,他太知道这些人情世故了。
周安言见他还是不说话,微微叹了一声,寻思着等安置妥当了带顾清渠去趟医院悄悄。
这边挺温情的,那边依旧鸡飞狗跳,周国盛举着扫帚已经把周老二撵到大门口了,嘴巴里还是重复那几句——
滚滚滚,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生活就是无巧不成书的寸。
吴翠梅也听说这事儿了,麻将搓不安稳了,她急匆匆地回家,一脚还没踏进家门,迎面撞上飞扑而来的倒霉老公。台阶挺高的,吴翠梅直接往下摔,摔得很寸,血顺着大腿往下流。
周安良吓傻了,脸色比吴翠梅还惨白,他没功夫找茬了,更不敢动老婆,“爸,怎么办啊爸!?救命啊!大哥!”
周安言带着顾清渠出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好在他沉稳,立刻对说:“老二,你别愣着了!找辆板车,赶紧送医院!”
顾清渠刚到这儿,适不适应先另说,肯定是受了惊吓。周国盛没舍得把顾清渠一个人留在家,于是一起打包带走了。
一大家子闹哄哄地往医院赶,一刻不敢耽搁,路上也免不了被邻居闲言碎语——一半关于周家二媳妇的孩子是如何被打出来,另一半都在顾清渠身上。
哪儿来的漂亮娃娃?
吴翠梅被摔得难产了,推进产房就开始嚎,一刻不歇,越嚎越带劲,周家男人们蹲守在产房门口外,听得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喘一声。尤其是周安良,鹌鹑似的蹲在地上,魂飞魄散。
顾清渠不知错所地站着,他远离了人堆,不停搅着手指。来回都是匆忙的人,这会儿谁也顾不上他了,顾清渠其实轻松不少。
周老大顾全大局,老弱病残都得往心里放,他安抚好周老爹,骂了两句自己的脑残弟弟,还得时刻关注着顾清渠的动向,怕小孩儿人生地不熟再丢了。
吴翠梅嚎了一个晚上,嚎到凌晨,天还没亮透,她终于嚎不动了。
产房门口的人也听累了,尤其周安良,撑不住了,坐着打了个盹。
周安言时不时看顾清渠一眼,觉得他挺乖,养着应该也省心,他自己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于是关心上来了,就走了过去跟顾清渠说话。
“孩子,”周安言口袋里有糖,给顾清渠,“刚到这儿就乱,吓着你了吧?”
顾清渠还垂着脑袋,往后退了半步。
“这糖给你,”周安言笑了笑,“小朋友都爱吃。”
顾清渠实在太饿了,他犹豫半晌,伸手接了,于是怯生生地抬起眼睛,他看了眼周安言。
就在这时,产房大门从里面被推开了,医生扯着嗓子喊:“吴翠梅家属在哪儿啊?”
周安良:“……”
啊?叫我?
周国盛恨铁不成钢,自己先冲过去了,“在!在在在!”
“生了啊,男孩,都挺好的。”
“欸好好,谢谢医生啊!”周国盛高兴,连着看周老二也顺眼了:“你赶紧起来!接你老婆儿子!”
“……”周安良脑子还混着水,稀里糊涂地应了声。
孩子抱出来交给家属,哭得不停,中气十足的,是个健康的男孩。
有侄子了,周安言也高兴,但他不失态,还蹲着跟顾清渠说话:“我们过去看看吗?”
“好,”顾清渠手里捏着糖,伴着啼哭声,他突然开口说话了:“谢谢叔叔。”
第2章 真软
顾清渠不是小哑巴,周安言半悬不吊的心总算彻底放下了,他拍了拍顾清渠的小脑袋,说还要去忙,走之前把兜里的糖全给顾清渠。
顾清渠没要,就收了一颗,能抵饿就行。
周安良身处巨大喜悦中,暂时没心思排挤顾清渠,他天天抱着大胖儿子瞎嘚瑟,真让他起个名字了,愣是一个屁也崩不出来了。
只能去求有文化的大哥。
周安言给小侄子起了一个名字,朔——周朔。
意为方兴未艾。
挺好的一个名字,但周老二听不懂,周老大正经解释:“就是打麻将场场赢钱的意思。”
“好!”周老二大腿一拍,跟老婆一起高兴,说他儿子是送钱童子。
周国盛没法正眼看自己的脑残小儿子,马不停蹄带着顾清渠回家,生怕脑子有病的风气传染了。
回了家,周国盛匆忙做出一顿饭,家里几天没住人,菜品不太丰富,只能裹着咸菜吃一点儿。顾清渠吃得挺斯文,一碗稀饭下肚,跟周国盛说吃饱了。
“唉,”周国盛放下碗筷,对顾清渠招招手,“清渠,过来。”
顾清渠没走得太近,还是跟周国盛保持一段距离,他不知道该叫什么称呼。
周国盛说:“本来想带你好好认认地方、认识认识这里的人,没想到会出现这个情况——清渠啊,这几天委屈你了。”
顾清渠一愣,下意识摇头。
周国盛又问:“那你喜欢这儿吗?”
顾清渠说不出来,他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意识。
顾长军终身未婚,他不可能有孩子,顾清渠是他在野外的沟渠边上捡的。
因为顾长军家里有钱,亲戚多,闲言碎语就多。虽然顾长军从不刻意提及顾清渠的身世,但顾家人却天天拿这个在顾清渠耳边絮絮叨叨,还是怕他分顾长军的钱。顾长军护着顾清渠,从顾家搬出来了,可从小养成的性格,于是寄人篱下的观念在顾清渠脑中根深蒂固了。
顾清渠在顾长军的葬礼上,不论怎么被顾家人当皮球踢,他始终一言不发,就算是周国盛征询他意见把他带回了周家,顾清渠依旧跟着他的命运走。
所以喜不喜欢,顾清渠自己说了不算,现在的他,依然寄人篱下。
周国盛见顾清渠不说话,以为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磨掉了孩子的欢喜,他挺失落的,但还是开口宽慰:“你要是不喜欢这儿,我再送你回家,没关系的清渠,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随自己心性,没人能逼你,我也不逼你,好不好?”
顾清渠沉默很久,突然摇了摇头。
“嗯,”周国盛问:“什么?”
“我不回去,”顾清渠说:“我不回去了。”
这里怎么样顾清渠暂且不得而知,但没了顾长军的顾家对于他来说,是泥潭深渊。
“行!”周国盛高兴,猛地一拍大腿,“不回去了就住这儿!安心住!”
住就住了,睡哪儿是个问题。
周国盛粗人一个,没想那么多,说让顾清渠跟自己睡,顾清渠懵懵懂懂地点了下头,问:“我睡地上吗?”
周国盛一拍脑门,反应过来了,咧着嘴笑,指着外边让顾清渠看,“清渠,你要是不喜欢和我这老头睡,隔壁那小楼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顾清渠顺着手指往外看,看见一幢大约两层高的楼,靠东,正好在主楼的斜对面。底楼矮一些,锁着门,看着像个杂物间。石阶梯往上又是一层,木框玻璃窗半开通风,这个房间还带着一个小阳台。
周国盛笑着说:“那间房子啊本来是留给老大一家回来偶尔住几天的,但老大他们都忙,不经常回来,空着也是扬灰,我明天给你收拾收拾,你就住那儿了!”
顾清渠眨眨眼睛,目光软了不少。
“谢谢,周……周叔……”
“你随便喊我什么都行,就是别叫伯伯啊,占你爸便宜了,我怕他半夜来找我。清渠,你爸过去救了我一条命,我还不了他的,这就当报恩,所以你不用觉得不自在,”周国盛说:“这儿以后就是你家,你安心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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