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给他送上去,”顾清渠说:“周叔,您别操心了,晒会儿太阳。”
周国盛乐了,“哎哟,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哪还有的晒哦!我去溜达会儿,你盯着他把粥喝了啊,不然饿坏身子的!”
就周朔那个体魄,饿上三天三夜也坏不了。
顾清渠还是说好,赶在粥凉之前伺候少爷。
周朔的房间顾清渠一次没进过,知道在二楼,但二楼有两间房,一间朝西,一间朝南,房门紧闭。
顾清渠在原地踟蹰片刻,他心想,一般人总会选个朝南的房间,于是推门而入。顾清渠没心理准备,让扑面而来的灰尘糊了一脸——
杂物间堆满了年代久远的物件,看着确实不像给人住的。
顾清渠一转头,神色复杂地盯着西面的房间。
周朔睡糊涂了,不知道有人进来,直到窗帘被拉开一条缝,新鲜空气跟着西落的余霞一起席卷周朔,他飘飘欲仙了。
顾清渠原本只想让空气流通,没想到窗户打开一看,外面有个阳台,阳台角落放着一盆花。花眼熟,顾清渠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时,撩眼就能看见——
原来他住这儿啊,顾清渠心想。
周朔和顾清渠分开住两栋楼,可房间却挨得近,不用飞檐走壁,踩着阳台的边缘,跨一脚就能到了。
周朔鼻子不通气,只能用嘴呼吸,一张口,被冲进来的新鲜冷气灌了一嘴,他掐着气管剧烈咳嗽,咳得天昏地暗,差点从床上滚落。
头重脚轻的。
顾清渠及时捞着周朔的脑袋,轻飘飘地开口:“磕傻了也没人知道。”
“……”周朔还是没回神,他做着梦呢,梦里的人却出现了,“顾…顾清渠?”
“嗯,是我。”
周朔打一激灵,想蹦,蹦跶不起来,“我操!”
“别操了,”顾清渠面不改色地平静,“起来喝粥。”
周朔嘴巴泛苦、味觉失灵、口干舌燥,他看见那碗白粥莫名其妙的反胃,捂着眼睛,“不喝,有水吗?”
顾清渠伺候他,下楼倒了杯水。
周朔喝了一口,不太满意,“我想喝凉水!”
顾清渠冷嘲热讽,“我要么扔你下去再泡个冷水澡得了。”
周朔眉毛一耷拉,闷着浓重的鼻音,“清渠哥哥,我难受。”
看着像装模作样,但难受也是真的,周朔每天花枝招展的大尾巴都摇不动了。顾清渠犹豫了,最终没抵住周朔半真不假的撒娇,伸手一探,在周朔的额头碰了碰。
“你发烧了?”
周朔睁不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回:“不知道啊,头疼。”
顾清渠问:“有药吗?”
周朔想也不想地回:“没有。”
顾清渠:“……”
这间房确实一览无遗,一张床、一张书桌,书桌一半位置放着一台电视机。这个家从上到下只有周朔的房间有电视,彩色电视。
值钱,受宠。
顾清渠无奈,他对周朔说:“我那儿有,我给你拿,周朔,吃完药再睡。”
周朔听进去了,他现在脑子转得慢,好像又要睡过去。过了挺长时间的,顾清渠已经走到门口了,他慢悠悠地听见周朔拖着长音嗯了一声。
第13章 太反复无常了
顾清渠有药,从他原来的地方带回来的,一开始没多想,突然长了个心眼看了看,好么,过期了。没办法,顾清渠不能凉着周朔烧下去,时间不晚,他脚程快一点,来回能跑一趟诊所。
顾清渠刚出门就碰上了周国盛,老头遛弯回来,手里多了只鸟。
“周叔,这鸟哪儿来的?”
“买的啊,路边摊买的,老板说这鸟刚出生,好养活,我看着喜庆,给家里添点儿热闹。”
有周朔一个人就够热闹了,这回还给他找个弟弟,八哥哪天可以开口说话,能跟周朔一天吵八回吧。
顾清渠笑了笑,问:“多少钱?”
周国盛手掌一伸,比了个数,“五十!”
抢钱呢吧,顾清渠觉得老头被人骗了,但不好说什么,开心就行吧。
“欸,清渠,”周国盛左右看了看,“你怎么出来了?上哪儿啊?”
顾清渠:“出去一趟,我想起来买几本书。”
“哦哦,行,”周国盛逗着鸟,想起来又问:“周朔呢,他粥喝了没?”
顾清渠没把周朔的病往外说,他不给周国盛添堵,随口扯了个谎,“喝完了,他没事,睡着呢,昨天一晚上没睡。”
周国盛脚一跺,“他又通宵看电视了吧!我天天跟他说,一点儿谱没有!”
看起来是惯犯了。
顾清渠点点头,“是,回头我也说说他。”
“那行,”周国盛着急回去给鸟安家,偏头对顾清渠说:“你先走吧,再晚书店得关门啦。”
顾清渠说好,脚刚抬起来,又被周国盛喊住了。
“等会儿啊清渠!”
“怎么了周叔,还有事儿?”
周国盛说:“你出去了顺便给我买点鸟饲料,杂草种子那些的东西,我这儿买了蚯蚓,够半个月吃的量啦!”
得,这回要跑不少路了。
顾清渠多嘴问了一句:“周叔,您这蚯蚓多少钱买的?”
周国盛:“二十五!”
“……”顾清渠说:“您还不如让周朔去院子的树下给您挖几条。”
周国盛哈哈笑,“开心嘛!”
是,开心。
所以周国盛既好哄又好骗,甜言蜜语多说两句他欢喜的话,给什么买什么,光这一点,周老二活了五十多年也没学会。
顾清渠走了,骑周朔的自行车走的,原本来回十分钟的路,为了给周国盛买鸟饲料,拖了快一个小时。
其实顾清渠还不太会骑自行车,他天生运动细胞差,四肢不协调,能坐车绝不走路。于是回家路上,顾清渠推着自行车想,还不如两条腿走呢。
周国盛在院子里逗鸟,见顾清渠回来,眉开眼笑地接了鸟食。顾清渠手里没其他东西了,周国盛还挺奇怪地问:“清渠,你书呢?”
“书店关门了,”顾清渠说:“去晚了。”
周国盛以为是买饲料耽搁了,怪不好意思的,“耽误你事儿了吧。”
顾清渠笑了笑,“没有,不是大事,明天买也一样。”
八哥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要飞,被周国盛拴住了腿。
“小老二!别闹!”
顾清渠听了,忍俊不禁,“周叔,你怎么给他起这么个名字?”
周国盛说:“顺口啊!”
顺不顺口顾清渠不知道,反正怨气挺大的,对周老二的怨气。
顾清渠摇了摇头,他倒了杯水,往二楼走,“周叔,我上楼收碗。”
周国盛没回头,扯着嗓子回:“诶好!”
顾清渠把药放口袋了,很小的一粒退烧药,诊所医生说感冒如果不严重其实用不着吃感冒药,自己扛过去能增加抵抗力,但烧得退。顾清渠觉得有道理,就买了一颗。
放在书桌上的粥早就凉透了,周朔一口没喝,这儿算是入夜了,吹进屋的风带着伤人的寒气,不宜给病人再做雪上加霜的体验,顾清渠把窗户关上了。
“周朔。”顾清渠站在窗户边叫了他一声。
没回应,睡着了。
顾清渠叹了一声,从口袋捏出退烧药,他吹凉了水,缓缓走到周朔床边,先盯着看了会儿——
周朔这人活蹦乱跳时性情飞扬又乖张,在自己面前从不好好说话,不管是叫一声小叔叔还是清渠哥哥,总带了点阴阳怪气的味道,不诚心没实意,眼尾轻轻一挑,说不出得轻佻达浪。但顾清渠不否认周朔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比很多人都好。尤其是现在,他安安静静地睡着了,不挑刺、不找茬,眼角眉梢都是乖顺的柔和,虽然这头发依旧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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