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的佛像在袅袅白烟中凝视优然自若的褚越,老太太精明的眼睛也落在他身上,语重心长,“不要再造业了。”
褚越默然。
老太太言尽于此,又沉浸于佛经的世界里。
褚越往后退两步再转身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往下按,他声线平稳道:“外婆,我不信佛,也不信因果,我只信谋事在人。”
就算是他造的业,也能连根拔起。
—
旧年过去了,车子平稳地离开姚家别墅。
宋思阳还是觉得乏困,靠在褚越身上补觉。许是在车上,他睡得不太安稳,秀气的眉心微微皱着,嘴唇也抿得很紧。
褚越拿手背轻轻贴在宋思阳的脸颊上,有冬日穿透玻璃落在他的指尖,那一点微光像是一团火,将宋思阳的整张脸都照亮了。
被减速带颠了下,宋思阳悠悠转醒,察觉到褚越在摸他,本能地在对方掌心里蹭着,咕哝着问:“要到了吗?”
“快了。”
褚越回应,见他睡得两颊通红,情不自禁垂首去吻他的唇。
宋思阳没忘记是在车上,瞌睡虫瞬间被赶跑,等看清车内的挡板升着才放松着让褚越亲他。
树影斑驳,两人在忽明忽灭的光晕里摩挲着对方的唇瓣。宋思阳微微仰着脖子,吻从潮润的唇角落到白皙的颈肉,留下一小道暧昧的湿痕。
他贴着褚越,迷迷糊糊的像是变成了一片棉花糖,全身都轻飘飘的,褚越轻轻松松就能将他含化。
有微寒的指尖在他掌心缓缓打着旋,酥酥麻麻的像是小鱼在轻啄皮肉。宋思阳追逐着与他嬉闹的软舌,密闭空间的氧气一点点流失,他开始发懵,泡在温水里似的喘不过气。
忽而有冰凉的金属物放置到他的手上,让他在热与潮中找回一丝清明。
褚越吮了下他的唇,分开。他卷了下被嘬得发麻的舌头,低头瞧对方塞给他的物件,看清那竟是一台崭新的手机时,茫然无措地望向那双幽深的眼眸。
褚越揩去他唇角的一点水液,带着难以察觉的拘谨,“手机卡我帮你换上了,喜欢吗?”
上一秒还陷在情*里宋思阳瞬间惊醒,他拿着手机就像拿着什么烫手山芋,只是虚虚握着,困惑地睁着眼,半晌问:“是施源给我发信息了吗?”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褚越给他手机的理由。
又或者有谁给他发了让褚越不高兴的来信了,褚越要跟他问责,不是没有先例——起初一年宋思阳还没有完全失联的时候,大学班级组织聚会,宋思阳自然无法前去,这本来也没什么,因为工作不能参加的大有人在。
但他没想到会有同班同学私聊他。
说起来宋思阳跟这个同学接触不多,但对方确实为人斯文和善,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同学并非劝他参加聚会,而是约他出去玩儿。
宋思阳当着褚越的面婉拒了,结果收到了更爆炸性的信息。
“其实大学四年我对你挺有好感的,但我一直没敢确定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冒犯到你了不好意思,不过你要是也觉得我不错的话,我们可以接触看看。”
“我的意思是不一定非要处对象,做朋友也可以。”
宋思阳收到这两条信息时发着愣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褚越从他手中抽走了手机,睨着他,很轻地笑了下。
那时正是褚越控制欲最旺盛的时候,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宋思阳吃了多大的苦头。
褚越一遍遍逼问他跟同学接触的过往,他哭着说了五遍十遍,一再保证跟对方没有任何瓜葛,褚越才勉强放过他。
信息是褚越帮忙回的,很简单的五个字,“我有对象了。”
同学也有点尴尬,之后没再联系宋思阳。
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但因为这件事,后来有好几次褚越给宋思阳手机他都惴惴不安。
眼下的情形唤醒了宋思阳的回忆,他忐忑地等待褚越的回话,褚越却握着他的五指用力地让他攥紧了手机,很轻描淡写地说:“你打开看看,以后谁给你发信息你都自己回好吗?”
宋思阳胸腔里鼓动两下,他不禁揣测褚越的用意,可思索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只好冒着惹褚越不快的风险嗫嚅着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他私自回盛星,还是他不让褚越知道他在哭,所以褚越才拿手机考验他?
宋思阳惶恐的神情刺痛褚越,他摇头,音色轻柔地哄着,“没有,是我想把手机还给你了。”
宋思阳仍是惊疑不定,咬着唇,在褚越鼓励的眼神里忡然地打开手机页面。
通讯软件都已经登录了,但除了一些新闻没有其余的信息,他悄悄地松一口气,朝褚越笑了下,然后又要把手机交给褚越。
褚越没接,“这是你的,你自己保管。”
宋思阳愣着不动,褚越拿过手机塞进对方的口袋里。
沉甸甸的金属物件坠在口袋里的感觉很陌生,宋思阳依旧不敢相信褚越是真的肯让他联系外界。
但褚越一副铁了心要把手机还给他的模样,他又犹豫起来。
不多时就到了庄园别墅。
陈姨正跟院里跟花匠讲话,声音拔得高高的,“这些花都蔫儿了,是土有问题还是温度不够啊?”
宋思阳一听,连忙小跑着到温室,焦急问道:“花冻死了吗?”
陈姨见他到了,乐说:“没死没死,能活.....这个年可真长,年十四才回来,也让我多放了两天假。”
宋思阳抿嘴一笑,褚越也走过来,跟花匠交代了几句,三人回室内。
临近吃晚饭的时间,陈姨把菜都上桌,询问宋思阳过年的事情。
宋思阳这几年没怎么接触人,在姚家的十来天是最热闹的时刻了,闻言眉目松快地跟陈姨谈起姚隐。
他在自己的鼻尖处比了比,“乐乐都长这么高了......”
“小孩子个子窜得快,乐乐以后肯定跟小褚差不多高。”
饭桌上多了些话题,难得地热络起来。
褚越不怎么出声,但喜欢听宋思阳说,印象中十七八岁的宋思阳就是这样活泼。
他会把真实的宋思阳一点一点地拼凑完整。
但现实给他了一记闷锤。
晚上他洗漱出来,那台给宋思阳的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宋思阳并未动过。
观察到他视线所向的宋思阳有点焦虑地咬着唇,片刻,小声说:“没有人给我发信息。”
四年前在江景房时褚越强行没收了宋思阳的手机,那会宋思阳还在为无法跟外界联系而烦忧,时过境迁,他竟然也习惯了跟外界失联的生活。
褚越承认自己的卑劣,他并未完全放开手中束缚着宋思阳的丝线,那台手机动过手脚,所有的信息都会同步传送到他手机的特定软件上,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捕捉到。
可事实是宋思阳已经丧失了正常人的社交能力,无风无浪,死水一潭。
褚越喉结微动,上床抱住宋思阳,他想说点安抚的话,又意识到自己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宋思阳不敢与外界来往源于对他的恐惧和不信任。
温热的躯体眷恋地往他怀里拱着,宋思阳抬起黑亮的眼瞳,殷切地亲亲他的下颌。
那么温驯,那么让人心软。
“假使千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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