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二楼没有监控。除了你这个当事人,只有门外根本看不清的证人田炎,他们自己一派的人是不会替你说话的。”
闻九天沉默了。这个结果跟他预料的并没有太大差别。
“但是这个警咱们必须要报。” 傅无闻说,“否则他们有恃无恐,以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了。” 闻九天神色沉静。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傅无闻问。
闻九天点了下头。他正要推门回去,又回过头,认真道,“哥,如果...我这次不把矛头对向傅岹然,你会生气吗?”
傅无闻摸了下闻九天的脑袋,“你长大了,你做的事会有道理的。”
“闻九天,你情绪平复下来了吗?” 屋里,警察拿出纸笔,耐心道。
闻九天仍旧低着头,一副有些瑟缩的样子。他蚊子般轻哼了声,“不好意思,我之前有点害怕。”
“可以理解。” 警察微笑着,“那我们现在开始了。今早...”
“是刘主席。” 闻九天抬起头,他故意小心翼翼地朝傅岹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回转目光,“是刘主席带人抢走了画。”
余光中,闻九天瞥见傅岹然的眉间动了下。他是在皱眉,还是在扬眉?
“你血口喷人!明明是傅——”大办公桌前的刘主席腾的站了起来。
“他怎么抢的?” 警察没搭理刘主席,继续问。
“他先是用言语威胁我,然后指使人按住了我。” 闻九天竖起四指,“一共四个人,所以我动弹不得。”
“闻九天!闻九天!你挟私报复...” 刘主席怒目圆睁,满脸通红,好几个人齐上手才控制住他。他看向傅岹然,“不...你们是一伙的!傅岹然,你...”
警察:“在跟刘主席一起的人中,包括傅岹然先生吗?”
“他也来了。” 闻九天说,“因为傅岹然和我有一些渊源,所以他们找我有事时,经常会请傅岹然一起,可能觉得这样容易些。”
“尤其...尤其对于刘主席而言。”
刘主席已经陷入癫狂,开始破口大骂。他张牙舞爪地要冲向傅岹然,工作人员难以制服,几个警察不得不上前对他进行警告。
“为什么尤其是刘主席呢?” 负责询问的警察继续道。
“因为他跟我有过节。” 闻九天说,“他曾经作证我外公请枪手,所以我泼过他一桶水——这些都是有记录的。”
“也许...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一进门就威胁我,而不是好声劝我捐出画。”
警察:“你的意思是,今早的事是因为私仇?”
闻九天故意低下头又摇了摇,小声怯懦道,“我不好说,我不好说。”
警察没再追问,继续道,“那在这个抢画的过程中,傅岹然先生有参与吗?”
闻九天没有立刻回答。他朝沙发望去,傅岹然正无所谓地翻着手机,对眼前的一切不甚在意。他没看闻九天,也不搭理刘主席。
“他...” 闻九天闭上眼,好半晌才睁开,脸上成功浮现出一抹红晕,“他摸了下我的脸。”
“.........”
石若磊的劝告并非毫无意义。今早闻九天听进了一句话:不要逆势而为。
第70章 勉为其难
伴随着闻九天那句略显羞赧的陈述,屋里的气氛霎时不对了起来,像刚坏没多久的苹果,甜酸混杂十分暧昧。
只有傅岹然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一招极其讨巧的挑拨离间。
闻九天咬死刘主席,同时包庇傅岹然,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多想一点: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是藕断丝连着的。
尽管不是所有人都像刘主席那个蠢货一样把怀疑写在脸上,但在见证了今天这个场面后,桐州画坛将再也无法相信傅岹然——今天被卖出来顶锅的是刘主席,明天会不会是我?
至于闻九天在这个过程里展现出的些许不自觉的听话和依赖...傅岹然承认,它们勾起了一些潜藏的回忆,会让他想到从前的闻九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那么,在他们抢夺画的过程中,” 警察面不改色,“傅岹然先生有试图阻止吗?”
“...没有。” 闻九天说起来有几分委屈,好似犹犹豫豫的,“他也觉得我应该把画交出来。”
刘主席此刻已经被几个人联手拦住,压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他衬衫的领口在挣扎间松开了,被潦草的领带胡乱系着。他整个人气喘吁吁,充血的眼睛无神地发着怔。
“傅岹然先生有协调双方矛盾、或者尝试劝说你吗?劝说的方式是什么。” 警察继续问道,“譬如向你解释他希望你将画交出的原因等。”
“完全没有。” 这次闻九天答得十分干脆,语气中有些不太高兴。
傅岹然终于抬起了头。众目睽睽下,他毫不避讳地直勾勾端详着闻九天,看闻九要如何演完这一场戏。
“哦?” 警察道,“完全没有吗。”
“完全没有。” 闻九天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他若无其事道,“傅岹然从不向我解释原因,只会让我听话服从...从小就是这样。”
这次屋里陷入了更久、更僵化的安静,连警察也愣了一愣。
“警官,” 闻九天略显焦躁地抚了下额,指尖微微抖着,连头也不抬一下,像是对这里的气氛感到过敏,强撑着才呆到现在,“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警察将刘主席带去派出所进一步审问,而对傅岹然只进行了批评教育。
闻九天和傅无闻先出来了,走廊上围观的人比方才少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到饭点了。田炎正蹲在墙脚,见他俩出来连忙站起来,“怎么样怎么样,人抓起来了吗?”
“抓你个头啊!” 傅无闻看着田炎就来气,“你特么当时要是敢冲进去看一眼,现在还能多个目击证人。”
田炎撇了下嘴,自己也不太好意思,挠着耳朵道,“是闻九天让我出去的......是吧闻九天。”
闻九天却仍看着刚走出的那间办公室,注意力显然不在田炎这里。他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眉间蹙得不明显,但显然是紧绷着的。
“闻九天,闻九天?” 傅无闻拍了闻九天一下,“想什么呢。”
“你们先走吧。” 闻九天双手抱臂,倚着墙道,“我再等一下,有几句话要跟傅岹然说。”
“傅岹然?” 田炎瞪大了眼睛,“你俩现在还有话能说呢?”
他左右看看,“这里人多眼杂还有摄像头,可不能动手打架!”
“.........”
闻九天回以沉默。
傅无闻比田炎聪明点儿。他看着闻九天,顿了片刻后道,“那你跟他说吧,我在外面等你。”
闻九天刚想说不用了,傅无闻却又拍了下他的肩,“待会儿我送你去横店。你现在这个状态,不能一个人开车。”
闻九天愣了下。他看着傅无闻眉间飞扬的笑意,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闻九天等在门前,时不时有午休结束的工作人员路过。大多数人都能认得闻九天,还有人刚走远两步就和同伴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就是闻九天。”
“闻九天你都不知道?我以前还看过他的整活儿视频呢。”
“他外公...”
...
闻九天很久没打开过自己做博主的那个App了。他被封号禁言,已经什么都发不了,但从前的东西大部分还在。
从被封号后,闻九天就几乎不会再想起自己的这段经历,似乎它过去了就过去了,什么也没留下。那时闻九天以为这是因为傅岹然而付出的惨重代价,后来他渐渐明白,傅岹然并不是自己被封号的根本原因。
闻九天不懂得社会的基本法则,不明白与人相处的方式,傅岹然只是敏锐地利用了这一点。如果生存是一款游戏,那么闻九天当时连玩法都还没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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