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家的话,傅岹然和傅无闻又相看两厌。”
何同光想了想,指了下那间关着门的房间,“那是卧室?你进去过么。”
顺着何同光的手指着的方向,闻九天朝关着的那扇门看去。他很清楚那里面有着什么,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
“你想看?” 闻九天反问了何同光一句,顺便看了李开一眼。
“呃...” 李开犹豫着开口,“既然门是关着的,是不是不太方便进去?”
“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傅岹然还有可能去什么别的地方吧。”
何同光有些迟疑,“那个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闻九天不以为然地啧了一声。不等那两人回答,他已径直走上前,一手搭着门把手,回头道,“进来吧。”
轻轻一声砰,门被推开。
何同光和李开缓缓地凑上前,闻九天若无其事地侧过身让到一旁。
昏暗而密不透风的卧室里,最醒目的是正对着床的那一张闻九天的写真照。
照片上闻九天懵懂而无辜,看身型还是个没长成的少年。他微张着唇看向镜头,倮 露 的双肩上是一张眼角泛红的脸,明显是不太情愿却不敢反抗。
李开和何同光不约而同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那个...你几岁啊?” 过了不知多久,何同光支吾着开口。
“十八。” 闻九天说。
何同光拍了拍闻九天的肩。
“没什么,我从小到大都习惯了。” 闻九天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落寞,“而且,与其他人相比,傅岹然已经算对我好的了。”
“他那是...” 何同光欲言又止。
“我知道。傅岹然只是想控制我。” 闻九天关上门。他倚在门框上凄惨地笑了下,“傅岹然想控制所有人、事和物,除了他不感兴趣的。”
“比起个人利益,他更在乎的从来都是自身控制力的彰显。”
“所以,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何同光沉吟半晌,“不能让傅岹然这样。不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们、为了桐州画坛,都不能让他这样。”
“桐州画坛还有几个人也要来上海了,都说要当面找傅岹然问个清楚。”
“桐州那边的人和事,暂时先麻烦你安抚一下。” 闻九天清咳一声,“我去想想傅岹然别的去处。”
“那现在我要干什么?” 李开问。
闻九天道,“你先回工作室主持工作吧,项目不能停。”
“...行。” 李开现在对闻九天几乎言听计从,“有事儿再联系。”
三人在傅岹然家门口各奔东西。闻九天坐上车,舒了一口气。
手机响了。闻九天看了眼,是傅无闻。
“喂。” 闻九天说。
“昨天晚上傅岹然的账号发的那条动态,跟你有没有关系?” 傅无闻语气严肃,“我听说傅岹然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这事儿你别管了。” 闻九天放下手机打开免提,发动汽车打上方向灯,“傅岹然的事,应该由我来解决。”
-
傅岹然正在浏览自己的新闻。
昨晚的事并不复杂,一条动态而已,屏幕上新闻向下滚动,很快就结束了。
而评论区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从昨夜到今晨,讨论重点和舆论风向已是百花齐放。
无论是沈灵均画作的真假、傅岹然突如其来地公开求助,还是时隔多年闻愚白与傅巍的旧事重提......再结合傅岹然与已经退网的闻九天的腥风血雨,桩桩件件都在把这条动态推向不属于它的舆论焦点。
傅岹然几乎没花一会儿功夫就弄清了来龙去脉。
他靠着沙发,腿架在茶几上,打开香烟盒拿出一根烟。
薄荷味的烟雾袅袅散开,傅岹然仰着头呼出一口气,赤 倮 的胸膛微微起伏,上面意味不明的红痕昭示着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那是闻九天留下的。
他把傅岹然关在亲手筑成的新房里,留下几道旖旎的吻痕和一条试图判处傅岹然社会性死亡的动态。
奇怪的是,傅岹然好像并不怎么意外。
闻九天是从他的画里走出的怪物,做出什么举动他都得受着。
傅岹然没有浪费时间去检查门锁、手机和钥匙,他知道闻九天肯定早已处理好一切。
如果闻九天忘了这里,那么傅岹然将会在此终结自己毫无价值的一生。
香烟在一明一暗中烧成灰飞烟灭。傅岹然捻灭手中的烟,放下双腿站了起来。
那面空着的墙前立着一个画架,上面是几笔不成形的轮廓。
傅岹然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疤痕、疤痕、疤痕...深浅不一的疤痕,张牙舞爪地爬在这只手上。
我的人生可以戛然而止,但我的画不能未完待续。
傅岹然坐在画架前,笔尖沙沙地摩擦着画纸。
他的胳膊有些抖,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淡然。
如果这是傅岹然生命中要作的最后一幅画,那么他的时间仍算相当充裕。
时不时的,笔尖一滞。傅岹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仿佛那里站着他的模特。
然而前方既无人也无画,空荡荡的墙壁上只有纯粹的白色。
透过那片白,傅岹然好似看到了那幅本该挂在那里的画、然后是那个人。
十八岁的爱人、摔坏了腿的舞者、不能再跳舞的少年......他的一部分生命永远埋葬在了青春里,是为爱殉葬的证明。
傅岹然的右手再度作痛。
他用指尖捏紧了笔杆,他不能容许自己笔下的色彩或线条有一分一毫的偏差。
啪嗒一声,大门在身后打开。
闻九天缓步走入,客厅中央一个高大的背影坐在画架前。
“你来了。” 傅岹然平淡的声音响起。他没有回头,手上画笔未停。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淡定。” 闻九天抿了下唇,稍有不满,“现在外面可是洪水滔天,关于你的猜测至少有一万八千种。”
“你以为我在乎吗?” 傅岹然挽起袖子,笑得很鲜活,“那个愚蠢而操蛋的世界,对我没有一丁点儿的吸引力。”
“我不打算反抗。” 傅岹然抬头看了闻九天一眼,“你想关我多久,我就配合你多久。”
第91章 嘲讽
空气中飘着些许食物的香气,闻九天手上拎着两份包装精美的外带盒饭。不单是傅岹然,闻九天自己今早也没来得及吃早饭。
临近中午,他饿了。
“先吃饭吧。” 闻九天说。
傅岹然画完这一笔才停手。他偏过头去瞥了眼,“我还以为你会故意饿着我。”
“先礼后兵。” 闻九天把盒饭在茶几上放下,坐在沙发上挨个儿打开。他指了指面前的食盒,“这是礼。”
傅岹然打量了闻九天一会儿,放下画笔走了过来。他在闻九天对面的地上盘腿坐下,拿起筷子,“其实我想象过我们一起在这间房子里吃饭的样子。”
“然后呢。” 闻九天问。
傅岹然粲然一笑,微仰着头看向闻九天,“现实永远超乎想象。”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闻九天的手机响个不停。
傅岹然消失了,众人都把闻九天当成了那根救命稻草。何同光说桐州来的几个人想跟闻九天见一面,李开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向闻九天请示意见。
傅岹然始终一声不吭,坐在一旁吃饭。好似这些事都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你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闻九天放下手机,一手搭着沙发背,双腿交叠。他眉眼冷淡,甚至有几分轻微的厌世,说起话时一指支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不知不觉间,那个胡作非为的小疯子已经在闻九天身上不见了踪影。他仍旧是个无所顾忌的成年人,却学会了用理性和头脑伪装自己。
傅岹然慢条斯理地咀嚼完口中的食物,放下筷子。他若有所思地端详着面前的闻九天,不一会儿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你现在越来越有我从前的风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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